第三节无路可退
陆涵钧刚从会议上的挫败感中缓过神来,就感觉到一种更深的寒意正向他袭来。就在他试图理清思绪时,办公室的门被猛地推开,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如同锤击直击他的心头。
赵杰急匆匆地闯了进来,脸色铁青,额头上的汗珠密密麻麻地渗出。这个平日里一向乐观开朗的朋友,此刻脸上全无往日的从容,那双眼睛里透出的恐惧与不安让陆涵钧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老陆,出事了……”赵杰的声音有些发抖,他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快速地说道,“纪委……纪委可能很快就会对你采取行动,据说会留置你!”
“什么?”陆涵钧只觉得胸口一紧,呼吸变得困难。他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声音却不由自主地提高了几分:“怎么可能?为什么是我?”
赵杰紧张地环顾了一下四周,走到陆涵钧的办公桌前,将声音压得很低:“是关于思特化工的定增项目。十年前,你和江总负责的那个案子。听说纪委已经盯上了,他们在倒查十年前的账目。老陆,这次他们是动真格的!”
“留置”这个词在陆涵钧的耳边炸响,他顿时觉得天旋地转,脑海中迅速闪现出十年前的那个项目。思特化工的定增项目,那可是江总主导的,二十六亿的募资规模,背后却隐藏着重重黑幕。
当年,思特化工在项目报告中声称,募集资金将主要用于扩展生产线和开发新产品,特别是引入新的技术工艺,能够大幅提高生产效率和降低成本。然而,这一切却只是表面文章。实际上,思特化工在项目预算上做了大量虚增,虚报了多项生产线的建设费用,甚至捏造了一些根本不存在的技术升级项目。
为了掩盖这些造假行为,思特化工与多家关联企业进行了虚假交易。这些企业通过伪造合同和发票,帮助思特化工虚增销售收入和利润,制造出公司业务蒸蒸日上的假象。这些虚假的数据不仅骗过了监管部门,也成功吸引了投资者的注意,定增项目顺利通过了会里的审批,并获得了超额认购。
然而,真正的问题在于募集资金的用途上。思特化工原本承诺用于扩展生产线的资金,大部分被挪用于其他高风险投资,包括在股市中进行套利操作,甚至是对外支付配资保证金炒作自家股票。这些操作手段复杂且隐秘,表面上看,资金仍然在公司内部周转,但实际上,这些钱已经被大股东挪到了体外,用来搞所谓的市值管理和填补大股东其他业务的亏空。
更骇人的是,思特化工的内部高管还利用信息不对称,通过定向增发的窗口期进行内幕交易。他们提前知道公司将进行虚假报表和股价操纵的计划,提前做老鼠仓低价买入公司股票,待股价被拉升后高价抛售,赚取了巨额利润。
而这些骚操作,陆涵钧虽然不是最终的签字保荐人,但作为项目执行团队的核心人物,他对此也大多是隐约知情,却选择了默许。
这些不堪回首的细节,此刻如同一座座大山压在他的胸口,几乎让他喘不过气来。他的心跳开始加速,手心出汗,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那些听说过的、被留置对象的悲惨结局。那些曾经风光无限的同行,最后都是什么结局?被留置、被审讯、被判刑、被妻离子散……一旦踏入这条路,几乎没有回头的可能。
赵杰见陆涵钧的脸色越来越差,连忙压低声音道:“老陆,我看这情况,你得做好最坏的打算。今晚回去好好整理一下思路,想清楚明天怎么应对。还有,你可能要考虑一下,万一留置真的发生,你需要提前做好准备,给家里人打个预防针。”
陆涵钧点了点头,但心中已是一片混乱。他知道赵杰的提醒是为他好,但此时此刻,他感受到的只有四面楚歌的无助感,仿佛整个世界都在朝他压来,令他无处可逃。
他勉强应付完赵杰的劝告后,心情沉重地离开了公司。外面已是黄昏,天空被染成一片灰暗的橘色,仿佛预示着某种不祥的预兆。他迈着沉重的步伐回到了自己的家。
回到家中,寂静的环境让他的心情更为低落。房间里一片冷清,家具和摆设都显得有些陈旧,仿佛被时间遗忘了一般。墙上挂着一张他当年在证券行业获得的荣誉证书,旁边是上交所的开市铜锣纪念品,但这些象征着他昔日成功的物品,此刻却蒙上了厚厚的灰尘,似乎在暗示他的过去已被现实所掩盖。
他坐在沙发上,长叹一口气,心中一片茫然。工作上接二连三的打击,纪委未知的调查,都让他如坐针毡、懊悔不已。
夜深了,屋内的灯光昏暗而温暖,映照在陆涵钧疲惫的脸上。他放下手机,心中那股无力感愈发沉重。此刻的他,仿佛被困在一个巨大的漩涡中,无论如何挣扎,都看不到尽头。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拉开窗帘,外面的夜色如墨,城市的灯火在远处闪烁,但这片光芒却无法驱散他心中的阴霾。楼下偶尔传来几声汽车的喇叭声,伴随着风声,显得格外寂寥。
这些年,陆涵钧一直将全部精力投入工作,忽视了身边的人和事,最终导致了家庭的破裂。他和妻子离婚已经三年,虽然在外人看来他依旧是事业有成的金融人士,但内心的孤独与无助却无人知晓。离婚后,他独自生活在这间冷清的公寓里,每天回到家,面对的只是空荡荡的房间,心中的失落感愈发加重。
离婚后,他孤身一人,唯一还能联系的亲人只有远在福建宁德老家的母亲。他看了看手机,上面显示着几条未读消息,都是母亲发来的。母亲每天都会给他发几条信息,询问他的生活情况,希望他能回家看看。但他总是用最简短的回复来敷衍过去,因为他不愿让母亲知道自己的困境,也不愿让她为自己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