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尔纳身形狼狈地逃回平遥城中,一路上的景象飞速变换。
颓坯的城墙下,身着北洋军装的士兵三三两两的斜倚着,脸上搭帽,借着城门楼子的阴影,避开烈日余晖;
脸黄肌瘦的人力车夫蹲在黄土道旁,眼神直勾勾的瞧着酒楼门口三五成群的外来客商;
尘土飞扬,油头粉面的富家子弟结驷列骑,脸上架副金丝眼镜,嘴里叼着风靡于上流社会的老刀牌香烟,在闹市中横冲直撞,引来身旁女伴一阵娇笑惊呼。
贫瘠又富有、文明而愚昧!
这便是华尔纳对远东这片土地,以及这片土地上的人民最为真切的感受。
也许,现在还要再加上一个“神秘”.......
“亲爱的华尔纳,你目前的状况看上去好像不太好啊。”
一道带着几分调侃意味的笑声传到他的耳边。
华尔纳充耳不闻,径直走进平遥城中最为华丽的一处建筑。
哥特式的基督教堂落在一大片的中式院落之间,显得如此格格不入。高耸的尖塔直冲云霄,好似要把那片青天都给刺破。
华尔纳刚一走进教堂里,便看见教堂内墙和玻璃窗上绘着五颜六色的基督教故事绘画,唱诗班洪亮的歌声直往他的脑壳里钻,再加上那阴冷的墙面,让他本就抑郁的心情更为暴躁。
他毫不客气地冲身旁人讲道,“琼斯主教,眼下可不是布道的时候,我和卢也不是需要被你感化的教徒!”
“哈哈哈,华尔纳,我告诉过你,不要一个人去找那个和尚,你偏不听。现在倒是冲我发起了脾气。”琼斯伸出手让唱诗班散去,而后一把揽住华尔纳的肩膀,笑呵呵同他一起坐在教堂长椅上。
“怎么,受伤了?”
“你可没说那处寺庙里还有两个道士!”
华尔纳用手抚过脸上伤疤,眼珠瞪得楞大,气愤道。
“哦?道士?!”
“当然!若不是那个可恶的道士,我怎么可能轻易受伤!”
琼斯一脸惊讶,显然凡尔纳所言出乎他的预料。
那双林寺的情况他早就摸清,本以为是那和尚亲自出手才伤了华尔纳,没想到还有别人。
道士?
琼思眉头紧锁,一脸沉思状,却想不出双林寺能和道士有什么联系。
这时前排长椅上传来一声轻笑,“看来,琼思主教的情报也不怎么可靠啊。”
琼思摇头叹道,“看来这里的情况比我想象的还要负责。当地政府那里沟通的怎么样了,卢?”
他抬起头看向刚刚说话之人。
只见那人头戴西洋礼帽,身上穿着黑色西装马甲,手上拿着一根银色蛇头绅士权杖,脚踩白色鳄鱼皮鞋,脊梁挺的笔直。
旁人见了他这副行头,只怕以为是遇到了一位老牌法国贵族。
只可惜,黑眼黄皮的外貌,让那一切都成了空想。
卢芹斋从旁边的皮包中取出一根雪茄,拿出雪茄剪把茄帽剪掉,划根火柴,慢慢的把它点燃,美美的抽上一口。
“呼!”
烟雾似一条匹练从他嘴里吐出。
这副慢悠悠的姿态,落在华尔纳眼中犹如火上浇油一般。什么时候,中国人也能在他们这些白皮人面前装贵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