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花楼的反应很快,须臾片刻,已有七八个壮汉从后院冲出来,将六人分开围住。
“好大的胆子,敢在万花楼闹事,也不问问这是谁的产业。”话音刚落,一个神色从容,美韵丰腴的老妇从楼上款步而下,她的发鬓很高,以此来彰显在花楼中的地位。
美妇人慵懒着打量几人,扫过裴武时,眼睛一亮,春心竟有些荡漾。
裴武猜测这是万花楼的老鸨,立马先发制人道:“诸位实在抱歉,我旁边这位是南阳郡王,今日我们闯入万花楼,惊扰楼主,实乃不得已之举。”又指着推事院的两名招子,“此贼子二人意图行刺郡王,还请楼主将他们抓起来。”
两名推事院招子闻言不甘示弱,拿出腰符道:“该死的豿杂,休要胡说八道,推事院办案,挡者死!老鸨子,让你的人闪开!”
听闻是郡王,楼中众人还在思索,但听说是推事院的招子,却纷纷退了几步。
美妇人见了腰符后,收起眉眼间的慵懒,微微皱眉。
武延基看在眼里,顿时急得跳脚,也亮出令牌道:“魏王府令在此,尔等若敢帮了他们,明日便让洛阳县令带人抄了这万花楼。”
“魏王府?”推事院其中一个招子也感觉到事情不妙。
另一个却不怕:“魏王府又如何,我们只需杀了李元勤,其余的不用管,自有来相给我们兜底。”
两人转头冷眼相看李元勤,目光毒辣。
万花楼的女郎们并没有因此慌乱,反而呢喃细语的安抚堂上宾客。
“万花楼开门做生意,来的都是客,今儿来砸场子,倒是第一回见,诸位口气不小。”美妇人嗔怒,眉心的花钿泛起涟漪。
她先是看了一眼武延基,神色冷淡,道:“今日万花楼的损失算在郡王头上如何?”
武延基哪受得了一个鸨子指手画脚,正准备发作,裴武却替他应道:“自然,郡王今夜得万花楼相助,必有重谢。”
武延基嘀咕道:“瞎了她的豿眼,她算什么东西?”
“愣头青,看不清局势吗?万花楼已经给了我们台阶下了。”裴武给他一肘子。
“本王需要台阶吗?”
裴武见美妇人目光扫过来,露出灿烂的笑容回应,把武延基遮在身后,“别特么犯愣,二愣子。”
美妇人不由自主的往裴武扫去,越发觉得眼前的少年身材精致。
按耐住心中‘发现宝贝’的喜悦,转过头对推事院的招子道:“许多年没有人敢叫我老鸨子了,嘴上的污言碎语脏了我的耳朵,说了多少个字,就扇他多少耳刮子!”
两个大汉怒道:“谁敢,不要命了,推事院的人你也敢动。”
美妇人笑道:“动了你又如何,万花楼是公主产业,即便杀了你们算什么。”
公主?先不说两个大汉眼神闪烁,即便是武延基也蔫了下来。
在神都,最尊贵的两个女人,一个是圣人,一个是公主。而‘公主’特指太平公主,其余皇女皆需在公主前面加上封号。
年初,太平公主向圣人敬献了姘夫张昌宗。张昌宗又献了哥哥张易之,两兄弟虽然出身名门,但皆为花丛老手,十天内,竟然让圣人不再早朝,改而在上阳宫议政。时称五郎、六郎,太平公主借此深得圣人宠爱,权势滔天。
“给我扇!”美妇人喝道,行事风格倒不像是做生意的老鸨,反而像宫中的女官。
“啪啪啪!”护院卯着劲,巴掌响亮,两个推事院的大汉却不敢求饶。
裴武暗道‘公主’座下如此霸道,不知本人是否也这般刁蛮。
“既如此,多谢楼主帮助,改日定会重谢。”
美妇人婀娜着身子走到裴武身旁,见武延基眼有害怕之色,有些不屑,对裴武镇定自若的神态更添好感。
嘴唇勾起笑意道:“‘楼主’这个词儿新鲜,小郎君客气,叫我袁妈妈就好,还请问小郎君名讳。”
“我叫裴武,是郡王的朋友。”裴武不敢提李府,勾栏消息灵通,万一她们知道李昭德下狱的消息,必然生出麻烦。
袁妈妈看向武延基,故意的顿着声音,“是吗,郡王?”
武延基当即道:“是,是的。”
袁妈妈听到这里,便不再继续盘问,而是笑盈盈的道:“郡王和几位小郎君请自便吧!追你们的两个招子,明日我会让人打的半死丢在推事院,就当我们交个朋友。”
几人当即告离,有一瞬间,觉得这个袁妈妈比推事院的招子更加可怕。
见裴武等人的背影消失,一个龟公上前道:“妈妈,上等货色,怎么不直接留下,可是担心他出自河东裴家?”
袁妈妈寻找着人海中的背影,道:“裴家算什么?公主年初进献了心头肉张五郎入内供奉服侍圣人,想来有两三月有余了,唉,我如何不知公主寂寞啊。但一个不知情趣的小郎子如何能入公主的眼,既知他是武延基身边人,事情便好办。”
龟公点头道:“妈妈是想教他情趣。”
袁妈妈露骨道:“自然是床上功夫,总之,玉不琢不成器。”
…………
熙凤院。侯思止和朱南山已经在后院的厢房内观察了盈娘母女半晌。
听到院外似乎有喊‘李大郎’的声音,侯思止不由皱眉,不敢打扰朱南山的雅兴,提着袍衫出门招呼左右。
“门外两个新做事的靠不靠谱?若非上午咱们的人和李昭德的家仆打得挂彩,岂会带这两个人蠢汉。”
“录事放心,这两人手底有案子捏在我们的手里,应该不敢出岔子。”
“刚听见外面有声音,你去看看。”侯思止摇摇头,暗想李元勤应该不会这么快便到,东宫校书芝麻大的小官,金吾卫不会给面子通融。
交代完,转身入了房间,见盈娘护着女儿坐在床上,桌旁的朱南山一边喝着茶一边目不转睛。
“哥哥觉得如何?”侯思止坐了下来。
朱南山捋着他的精修过的八字胡,感叹道:“确实与众不同,如此美人儿,可惜嫁作人妇。”
侯思止追问道:“哥哥莫怪我粗鄙,我初时觉得此女丰腴美艳,瞧久了也不耐看,尚未看出门道来。”
朱南山敲着桌子未回答,对盈娘道:“娘子何方人士啊?”
盈娘倔强的咬着唇,将茵儿抱在怀中不说话。
房间气氛顿时有些冷,侯思止赶忙替盈娘答道:“从河内郡来的商人之女,家境殷实,因生意攀上李余福,这才与李家结了亲。”
“李大郎好福气呀,可惜底太薄,守不住福气。”朱南山笑容玩味。
又道:“告诉你也无妨,此女最具特色的是唇小眼大,且面容饱满,可欲可甜,一双会说话的眼睛我见犹怜,白里透红的双颊吹弹可破。”
“但这些只能说是难得的美貌,最具特色是她的颈处,精致的如同天鹅。”
侯思止听的频频点头。
最后,朱南山总结一句,“鹅女一只,甚好。”
侯思止眼珠子狠狠的剜了眼盈娘的脖颈,又露出笑容道:“哥哥,这事可成了?”
“侯老弟啊,你大功一件,你离升官不远了。”朱南山摸着八字胡,失笑着喟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