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可以放,毕竟李元红这等无关紧要的李府中人进了东宫,反而坐实了李昭德勾结太子,但要找到李元勤,线索就在两人身上。
念及于此,全曹道:“奉仪说的是,此时已晚,不便再惊扰到其他人,东宫既然开了口,那便把人放给东宫。”
“侍郎!侍郎!”推事院的人不解,苦苦蹲了半夜逮到的点子,就这样轻飘飘的放了?
“放了,老夫自有打算!”全曹吩咐。
娄志学不知道他卖什么关子,冷眼道:“有的人属狗脸的,脸说变就变。”
裴武和李元红对视一眼,暗道惊险过关,今夜几经波折,总算没有白费功夫。
“不过!”全曹阴阳怪气的叫了一声。
“不过什么?”杨念琴以为再生变故,一颗心又提了起来。
全曹道:“这位叫裴武的小郎子就走不掉了,推事院要请他去喝茶。”
“不行!”李元红顿时大吼道。
“怎么,刚才对你们太好了,都以为推事院刀子软了?还敢纠缠,全部拿了。”全曹已有翻脸之色。
杨念琴赶忙道:“且慢,只要肯放了元红,这位小郎子你捉去便是!”
“姨母,不可啊。若非裴武,侄子走不到这里,你不能让推事院带走他啊!”李元红哭喊。
“元红,姨母要先保住你的命。他是河东裴家,推事院不敢动他!”杨念琴拉不住李元红,又让知书一起拉着。
裴武见状,苦笑摇头,任由推事院的招子,将他双手钳住。
他想起问李元红的话,东宫值不值得信任?显然李昭德平时最信任的两拨人,都在关键时候背叛了他。
他看向杨念琴,后者投来歉意,妩媚的胴体下,她的内心并不柔软,反而异常的坚硬。
武延基说的没错,朋友二字,过于珍贵。
“裴武……!你们放了他,我和你们拼了!”李元红挣脱杨念琴的拉拽,红着眼冲上前拉扯着推事院的侍从。
“放开!我让你放开!”
推事院的招子一脚将他踹翻,他又爬起来,又冲了过去。
娄志学快步上前,扼住李元红的手臂,将他推了回去,“小子,还不快滚回东宫。”
他对李元红不识时务有些生气,因他的祖父娄师德与李家有些渊源,李二郎他自是见过,今日能帮到这个地步,已经是他职权内的极限。
娄志学点了两个金吾卫将李元红叉去东宫,不再纠缠全曹,看了一眼目光仍旧坚毅的裴武,怀着心事继续往宫外巡逻。
顷刻间,除了推事院外,其余人马悉数散退,全曹像是看一场闹剧一般,对裴武叹道:“你看,人心难测啊,你帮他们时,不顾生死。他们抛弃你时,不顾你的生死,世间之事,说来可笑。”
裴武道:“你不必笑话我,每个人都可能为了生让别人死,而我只求俯仰天地,无愧于心。”
裴武以前在体制内,虽然油虽然滑,但是那只是官场需要。打心底还是想为民多做好事,他下乡扶贫,第一件事就是联系商贩,将往年烂在地里的水果变废为宝,提高村民的收入。
全曹认同道:“说的好,你要是做官,肯定是好官,李唐老臣杀的差不多了啊,你这样的有原则的年轻人,也不知何时才能接上他们的位置。”
全曹押着他到了推事院,倒是没有锁链铐住他,故意让他在功勋墙上瞻仰过往的历史。
裴武也不怕他,事到如今,既然东宫抛弃,李昭德恐怕九死一生了。自己尽了全力,也不沮丧。
“是我的话,会把这面墙给毁了。他们到底是死于推事院的陷害,还是国法,你心里有数。远远看去,如同招魂幡啊,可想时过境迁,你的功勋薄恰好是他们的墓志铭。”裴武哂笑。
全曹笑呵呵的拍手,“说的真好,既然是河东裴氏,那便自报家门吧。”
他领着裴武进了官署,自顾的在堂上的太师椅坐下。
裴武一边观察一边叹道:“不瞒你,我是裴行本,裴相公的亲戚。”
“这话你骗别人可以,但是骗我却不行。推事院对朝中每一个大臣,特别是老臣家中的关系来往,都有详尽的记录,换个说法,我们一直在监视他们,所以裴行本没有你这样的亲戚敢这么胆大妄为。”
裴武露出一个被发现的尴尬表情,又道:“好吧,被你发现了,其实我是裴谈的亲戚。”
“胡说八道,又攀上上了大理寺卿,竖子,再不说实话,就休怪本官无情,丽景门的滋味可不好受。”
裴武只在李余福嘴中听说过这两人的名字,其余人也编不出来,嘴硬道:“你不信,便算了,不管是裴行本还是裴谈都是我家中亲戚,不信你可以让他们来提人。”
全曹眼睛咕噜一转,他刚才是诈裴武的话,见他说的如此的笃定,迟疑起来。无故捉了重臣的家人,肃政台定会告他一个滥用职权之罪,如今正是对付李昭德和东宫的时候,不宜节外生枝再生对手。
“聒噪,老夫自会确认。”
“闲话休提,我问你,李元勤在哪里?告诉我!”全曹话锋一转。
“他嘛,在我的手上,放心,命还在。”裴武目光灼灼。
“那还不如实交代?人呢!在什么位置。”
全曹从椅子跳了起来,提着裴武的衣领,脸上泛起狂热。
裴武正要回答,门外冲进来一名大汗淋漓的侍卫:“出事了,出事了!”
全曹不喜‘出事’两个字,向来都是那些死于推事院的亡魂出事,推事院只会推事,“下次再敢说出事,便脱了这身皮!”
“侍郎,朱匦使死了。”
“朱南山?”
“对,在熙凤院的厢房内,被人捅死,在房间里发现了女子的衣服碎屑,应该是狎妓时被人杀害。我们的人赶到时,侯录事也在!”
“他人呢?”
“已经在来的路上!朱匦使的尸体已经抬回官署,此事凶手尚不可知,来相那边恐怕难以交代。”侍卫担忧道。
全曹扶着额头,挥了挥手:“朱南山是来相的心腹,要收场得死人,你先下去,让侯思止马上来见我!”
“喏!”
未多时,侯思止捂着流血的脑袋进来,见到裴武顿时又惊又喜,但见全曹面沉如水,一颗心又悬了起来,盘算着将裴武送给千金公主,是否能求她保全自己。
突然,裴武隔空做了一个手势,像是在挥舞着棒子敲人。
侯思止刷的一下冷汗沁出,一时间惊骇欲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