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鸦给诺诺看自己的掌心,乌鸦的掌心被烫伤了,好像刚刚握过烙铁之类的东西。
不是他想要丢开路明非,而是他根本握不住路明非的手腕了,路明非的身体烫得可怕。
路明非缓缓地起身,乌鸦和诺诺缓缓地退后,因为路明非身上透出来的那股气息,恐怖的气息,介乎暴怒的君主和嗜血的野兽之间。
他们无法肯定这次站起来的是人类还是恶魔。
路明非缓缓地仰望天空,悠长地吐出一口气,夜幕下那口气泛出淡淡的青蓝色。他低下头,遥遥地望着诺诺和乌鸦,瞳孔中仿佛流淌着熔岩。
乌鸦和诺诺差点忍不住要跪下,此刻随着目光,那种恐怖的气息完全笼罩了他们,那股巨大的威严简直能压弯他们的脊柱。
但路明非立刻就收回了目光,他低低的吼叫着,步履蹒跚地去向了另一个方向,他从乌鸦和诺诺身边经过的时候,那股扑面而来的热浪,感觉是有一条熔岩的大河在他们身边流过。
乌鸦和诺诺呆呆地看着他的背影,他每前进一步身体就会发生一些变化,他的衣服片刻就被燃烧殆尽,裸露出来的是鳞爪峥嵘的身躯,粗壮变形的骨骼,扭曲却强大的肌肉,浑身鳞片打开合拢,每次打开都会从鳞片底部释放出大量的热气。
他脚下的地面微微震动,街道旁边的消防栓忽然间开裂,地下水的水珠化作漫天暴雨,这“雨水”淋到路明非的身上,顷刻间就化作蒸汽,像是刚刚从炉火中拿出来的剑坯正在经历淬火的过程。
“我们怎么办?”诺诺看向乌鸦,她很少会像现在这样束手无策。
“我想办法!我想办法!”乌鸦摸出手机拨打某个号码。
那是室外广告投放公司的号码,机房里应该还会有值班的人,执行局局长的命令对他们是管用的。
眼下东京的每个角落里都回荡着那摄魂的梆子声,他们无处可逃,也不可能摧毁每一块大屏幕,唯一的办法是掐掉播放源头。
“快一点!快一点!快他妈的给我接电话!”乌鸦急得恨不得甩掉手机。
每拖延一秒钟,路明非就会失去一分控制,但此刻的路明非还有多少算个人类?乌鸦也没有把握,也许他们已经失去了那个叫路明非的朋友,暂时地,或者永远地。
地面龟裂,路明非沿着路中间的白线蹒跚前行,看向左右,又仰望天空,他的姿态中甚至带着几分好奇,像一只新生的恶魔正在打量这个世界。
他在一面橱窗玻璃之前站住了,玻璃被擦得镜子般亮,他缓缓地抬起头来,看到了镜中的自己。他愣住了,左左右右地歪着头,像是小猫看到镜中自己的表现。
“路明非!醒醒!”诺诺大吼着想要上前,想要在他一瞬间恍惚的时候把他的神智给唤回来。
但她还没靠近路明非身边,路明非忽然对着天空咆哮起来,吼声里带着痛苦的意味。单是这声咆哮就激发出围绕他自己的龙卷风,诺诺就像纸片那样被吹飞,狠狠地撞在街边的一辆车上。
电线杆成片地倒塌,断开的电线在狂风中飞舞,数不清的电光连接在路明非的身上,狂风、暴雨、雷电简直就是某位恶魔登上王位的庆典。
乌鸦的电话终于接通了。
“谁负责室外广告放送?给我把信号流掐掉!掐掉!”乌鸦大吼。
“看看您的背后,佐伯龙治局长,猎物走出了森林,猎犬们就该欢快地赶来了。这个时候,掐掉信号流恐怕已经来不及了。”电话那头的人说,语气里带着微微的笑意。
这时乌鸦听到了来自背后的风声,巨大的风声。
他缓缓地转过身,黑色的直升机自道路尽头缓缓升起,雪亮的光柱笼罩了路明非的身影。
直升机的舱门敞开着,穿着作战服的女孩们并肩而立,两张脸都很漂亮,令人印象深刻。那种作战服的造型看着很眼熟,学院的猎犬们终于赶到了。
乌鸦忽然看懂了这个陷阱,隐藏了梆子声的视频日夜巡逻在东京上空的直升机当诺诺打碎那面大屏幕的时候,狩猎队就锁定了他们的位置。
“你是谁?”乌鸦低声问。
家族内没人敢跟他这么说话,室外广告放送公司那边想必已经失守,他已经无法掐断信号源了。他只想知道到底是谁给他设的这个陷阱,将来好掐断他的脖子。
“狩猎比赛的敲钟人而已。”对方微笑着说完,挂断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