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千禧照例起了个早,朦朦沙沙,后院已有下人走动的身影。从来高门深院里皆是如此的,正经主子还在安逸卧歇时,底下的人已闻鸡而作。
千禧由绿珠绿萸陪着,在园里散步。
“殿下,这时辰还早着呢,你日日起这么早,长此以往,哪里能行。”自从来到启国,除却那日熬夜看账薄晚起,之后每每纱窗未明,殿下就已经梳洗好了。睡的晚,起得早,日日如此,哪能行。绿珠为千禧担忧。
“睡不着,便起来了。也能捞个好名声。”说到此,千禧笑了,有些释然打趣。绿珠为她身子赌着闷气,笑不出来,是真的担心得不得了。一旁的绿萸没有说话,眉锁着,绿珠担心得不无道理。
空气里飘着月桂和梨花的香气。千禧转了一小会儿园子,天慢慢沙明,已有点亮光,园中花都能在朦朦薄雾中勉强辨得清颜色。
看着一夜吹白的满树梨花,千禧灵台清明,有些喜悦。见此,绿珠和绿萸交换了一个眼神,心情也霎时好起来。
隔着走廊一两个亭子,有人从另一边走来。那人渐行渐近,后面跟着个半百老人,老眉苦脸,苦口婆心。前面的人充耳不闻,面色冷如春露。
“王爷早起练武,将将三月,天还冷着呢,这披风”声音越来越近,夹杂着匆匆脚步声。
声音戛然而止。
早在辨出濮阳瑞之时,千禧便立在这儿等他经过,当他至园子时千禧恭恭谨谨福身问安。濮阳瑞稍稍一愣,显然没料到此刻她会在这儿。
管家说的没错,这天确实还早着,她如何会在这里?
只稍稍一疑,濮阳瑞不动声色。此人他都不放在眼里,何况关于她的事。
濮阳瑞未把千禧当一回事,管家倒是眼睛来神,眉一低,苦口婆心不成的事有了计谋。
濮阳瑞抬脚走过,管家跟在后面,行经千禧身旁时老腰一弯,双手过顶,恭恭谨谨把披风奉到千禧面前。
“请王妃劝说王爷多多保重身体。”
千禧被管家突如其来的举动一惊,随即明白过来。
刚刚二人形容,只言片语不难推断,定是管家食人之禄,忠于家主,鞠躬尽瘁为自家主子着想,深怕天凉露重,主子衣衫单薄伤了身子。而濮阳瑞被他烦的愁眉深锁,隐忍已久。
这管家是在借她之口试图说服濮阳瑞。
自己的话王爷不听,王妃的话,王爷断然是不好拒绝的。管家如是打着算盘。
明白过来管家的企图用意,千禧进退两难。她不讨濮阳瑞喜是府中有目共睹的,管家怎会如此意图之!而更令千禧为难的是,若是自己太有自知之明不去做,又恐惹得百口相传非议,她这濮阳王妃,当的果真名副其实的不称职!着实为难得很!
千禧向管家露出为难的神色,意图使之明白,诚如所见,必不成功。然而,管家将腰弯的更低,鞠躬尽瘁得很,更是看不见她是何面色。难说老管家是不是故意的!
管家看不清千禧面色,千禧倒是把濮阳瑞面色看得清清楚楚。濮阳瑞站在那里,神色清冷盖过寒霜,已不言而喻。千禧读的透彻。她若是有点自知之明,定万不能去自讨苦吃自取其辱。
自知之明她自是有的,只是这自知之明和进退两难相撞,她又如何处之才能自保?
管家躬着腰,恨不得把头缩到地上去,手举得天高。千禧余角都能瞥到斜对面的紫色冷气,生人勿近得很,不讨喜勿近。
他们是结发夫妻是真的,是生人亦是真的,她不讨喜,更是真的。
再三度量,千禧伸手,小心接过管家手里的披风。
顶着濮阳瑞尖刀的眼神,千禧手抖了一下,如芒在背。捧着披风小心翼翼走向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