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始皇二十九年二月。
冰雪消融,春暖花开,嬴政开始了他的第三次巡狩,这一次他将沿黄河古道一路向东,预计在四月初抵达琅琊,准备迎接徐福带回的仙药。
除右丞相隗林与大公子扶苏等人留守咸阳外,左丞相王绾、上卿蒙毅、廷尉卿李斯、卫尉卿王离、皇子胡亥、中车府令赵高等文武大臣百余名随嬴政一同出行。
另有博士七十人,勘山观水,测绘地图,导行引路,奏对解疑;工匠三百人,沿途凿石刻碑,歌颂功绩,供后人瞻仰;铁骑两千开路,近卫五千保驾;更有医官、庖者、马夫、侍人不计其数,确保后勤。
整个队伍足足一万两千余人,旌旗招展,车马簇簇,威风凛凛,浩浩荡荡。
沿路各郡县更是净水泼街,黄土垫道,远接高迎,山呼万岁。
嬴政一路饮食起居皆在“辒辌车”中。
此车高一丈,长三丈,框架皆由青铜铸造,车厢为封闭式设计,既起到了隔音的作用,又能保证皇帝的安全和隐私,两侧各有一扇可以推拉开合的窗口,闭之则温,开之则凉,故名“辒辌车”。车内有榻有案,可卧可坐,宽敞舒适,布置奢华;车外精雕细琢,华盖笼罩,六骏扬蹄,又快又稳。
这日下午,嬴政刚用过午膳,便召来蒙毅在车中与自己叙谈,赵高则在一旁侍候。
蒙毅出身名门,其祖父蒙骜、父亲蒙武皆是秦国大将,有道是“虎父无犬子”,其兄蒙恬北御匈奴,战功卓著,他自己则在朝中出谋划策,多有建树,两兄弟一文一武可谓国之柱石,深受嬴政器重。
蒙毅官拜上卿,位在李斯、冯去疾等卿之右,外出与皇帝同乘,夜寝则侍从左右,被誉为“忠信大臣”。
“陛下,此地名叫‘博浪沙’,过了这里不远便是封丘了。”蒙毅坐在嬴政右侧的兀凳上,语气虽然恭敬,但态度却更像是在跟一位朋友说话。
“嗯,此间乃魏国故地,不仅物阜民丰,人才也数不胜数。”
他们一踏上河南地界,东风便徐徐吹来,诸臣皆言是徐福返程的讯号,嬴政便春风得意,这才有心情跟蒙毅闲聊。
“陛下所言甚是。”蒙毅赞道,“想那公孙衍雕阴大胜,张仪连横破纵,范雎远交近攻,尉缭大人更是辅佐陛下一统六国,生前还著有一部兵家奇书《尉缭子》,堪称文武双全。”
说到此处蒙毅朝嬴政拱了拱手:“此四子皆是魏人,却都离开魏国,甘心为我大秦所用,可见我大秦是天命所归啊!”
嬴政捋髯而笑,他平生大志便是囊括九州之地,尽收天下英雄,听蒙毅如此说,自然龙颜大悦。
赵高也赶紧在一旁奉承道:“不光我大秦是天命所归,陛下更是万民拥……”
赵高“拥戴”的“戴”字还没说出口,车外忽然间传来一声巨响,霎时人喊马嘶,乱作一团。
车内三人皆是一惊——莫非有人劫驾?
“陛下暂且安坐车中,臣出去看看!”蒙毅不愧为将门之后,冷静沉着,处变不惊,打开车门跳了出去。
只见外面尘烟滚滚,不辨南北,只有层层甲士护在车前,远处好像有一群人跟秦兵打斗在一起,难解难分。
蒙毅高喊道:“怎么回事?王将军何在?!”
突然间从旁边蹿出一位骑将,只见此人身高八尺,相貌威严,一脸钢髯,面色铁青,二目圆睁,大口紧闭;头戴镔铁盔,黑穗飘洒,身披连环甲,兽口衔环;身后一件黑战袍,刺绣猛虎下山,摄人胆魄;掌中长柄劈山刀,镌刻睚眦吮血,恐怖狰狞;胯下一匹乌骓马,雄壮有力,鞍韂鲜明,嘘溜溜长嘶一声,好似虎啸龙吟。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灭六国之大将武成侯王翦之孙,通武侯王贲之子,秦国大将王离。
“王离在此!”他声音高亢,穿透层层甲兵直传入耳,“有刺客来攻,某正欲禀报陛下!”
赵高从车内走出来,用他那尖细的声音说道:“皇帝口谕:命王离将军抵御刺客,务必生擒贼首,其余者格杀勿论!李信、冯劫诸将各自戒备,不得擅自行动。”
“领命!”王离立即调转马头,带着手下兵将向前方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