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日这一天,鬼子忙着在南京城里烧杀掳掠,没功夫搭理那些已经跑到江北的溃兵,他们还沉浸在“巨大”的胜利中南京城里没有逃出来的百姓,成为鬼子砧板上的肉,悲凉,民族的耻辱。
这天晚上,逃过生死劫的这群散兵在这个叫武家村的地方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餐,没有酒,如果有酒,那就齐蹙了。
天冷,没在外面的场院上吃东西,而是在祠堂的正堂里,临吃之前,周大牙盛了堆尖一碗放在了武家祖宗牌位前,拜了三拜,嘴里嘟哝着,无非是世道艰难,不得已前来打扰武家前辈,如有来日,定当厚保谢罪,云云。
天冷,弟兄们穿的少,于是,从一家房子里找来了一口矮脚水缸,在水缸里烧上劈柴,红红的火苗连点灯都省了。
“各位,我们这就算是跑出来了,大家是怎么想的?”李久用一个土碗喝着水,“咱们这十几个人里,我,老周还有狗蛋、赵豁子、曲麻子是北方人,有的是来自西北军,有的是来自东北军,我们想回去。你们怎么想就怎么说,不勉强。”
李久说的很实在,他们是从西北过来的,没有其他的地方可以去,老周不知道从哪里踅摸到了一把旱烟,正在那里用黄纸在卷喇叭筒,对于李久的选择他没有意见。赵豁子和曲麻子却是在犹豫着要不要说点什么。
“别扭扭捏捏的,有啥就说,咱们的时间不多了,再休息一会就得行动了,鬼子不会让我们舒服的在这里歇着,那些拉队伍的地方军阀也不会让我们在这里清闲,都是爷们,有啥话就说。”李久像喝酒似得大口喝水,然后把土碗放下。
“那个,那个,我和曲麻子不是西北军的,也不是东北军的,我们是从湖北那边过来的,后来在河南那边被67军给收编了”赵豁子慢慢的说道。
赵豁子也是地道的老兵,刚开始的时候对待李久很是不待见,可经过这些天的接触,他才发现李久才是那种真正沁在骨头里的老兵,自己能活到现在,不能不感谢李久这个能人。赵豁子是北方人,可却是闹出了人命跑出来的,现如今混成流浪狗一样的回去,他担心有人跟自己过不去。其实他一直在寻思着怎么脱离67军,进了88师后还高兴过一段时间,现在又要从头来了。
曲麻子跟赵豁子表面上看没啥特殊,其实俩人是“孟不离焦”的哥们,两人曾经商量着凑钱买一个女人,共同生活传宗接代。不要以为这个事情很荒诞,事实上在西北地区里,因为贫穷,本身就有这样的习俗,当地人戏称是“拉边套”,就是在老舍的著名话剧茶馆里也有这样的描述,两个逃兵找到人贩子刘麻子说这个事,把个刘麻子都给弄糊涂了。没法子,那个年代,穷。
李久没有想到赵豁子和曲麻子有这样的想法,随即也就明了,这些年来,军阀混战,相互收编被打散的溃兵,发生在赵豁子曲麻子身上的事情太正常了。
李久没拦着,更不会劝告什么,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想好了去哪儿了吗?”
“我们想去汉口,那里肯定有我们的老部队,找到老部队就好办了。”
“行,你们带上自己的武器,这样找到老部队也好有个交待,一路顺风。”
赵豁子立马站了起来,双手抱拳,“感谢这些天来周排长的照顾,感谢李久兄弟的指点,你们对我们没说的,我们欠你们两条命,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后会有期。诸位粤军的兄弟,我们虽然相处时间短,可你们也都是响当当的汉子,赵某很是钦佩,有缘将来见面,大家不醉不归。”
“哟呵!没想到这赵豁子还是道上的混家子。”李久心里苦笑了一下,不过他表面上却是微笑着举举土碗,算是给他们送行了。
赵豁子和曲麻子快速的拿上武器离开,他们是担心曲麻子的那挺机枪会被广东人看上,所以李久那边一松口,他们就匆匆的离开了。
周大牙并没有失望和难过,赵豁子和曲麻子的事情他知道,当初被他弄到排里来也是事先说好了的,能混就接着混,混不下去了大家好走好散。
“既然大家要分手,那我们也就不客气了,我们是广东人,我们得回到广东去。”勉强能喝点粥的钟志豪低声的说道,“李久兄弟是个能人,可惜了,要是在我们粤军,怕是团长都当上了,要不你们跟我们一起去广东吧。”
“嘿嘿,不是不给你钟大哥面子,我这人天生不是当官的料,再说了,大哥你也不过是个排长,居然敢担保我当团长,这份豪气还真是叫人佩服。”李久嘻哈的嘲讽着钟志豪,“你们广东也是靠海,保不齐小鬼子就要在那边登陆,所以啊,你们回去也消停不了。钟大哥你这伤要尽快去医院里弄一下,我猜这全椒县城就应该有洋大夫,把伤弄的七七八八了你们再上路,或者也可以去汉口,听说在汉口有什么大本营,这里去汉口走水路2天就到了。”
“多谢李久兄弟的关心,将来我们有了机会一定要好好的喝上几杯!”说完,他喊起了那些粤军兄弟就准备上路。
“稍等!你们山高路远,加上钟大哥还伤着,这里剩下的饭你们带上,我们三个好办,走到哪里都不怕。”李久指着钵盂里的剩饭说道,随即又从自己的上衣口袋里拿出了那张血迹已经发黑的命令,“韩团长是你们广东人,这是他最后的遗墨,带给他的家人吧,好歹是个念想,再说,有了团长的这个命令,你们回去了也好交待不是?兴趣还能拿点赏金呢。”
“这,这可真是”钟志豪是真的被感动了,颤抖着接过那张带血的纸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