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猝然起身,带倒了椅子,跪上桌面,狼狈的去拽他衣服,“秦警官!秦警官!我不问别的,你就告诉我,得得,他到底是还活着,还是已经死了?我就想要一个答案!”
我真的快要崩溃了,失踪这个词到底是他妈的谁发明的?给人苟延残喘的希望,却是比直接失望更失望的浪潮般延绵不断的绝望。
秦警官在门口静静的看着我,也许是审视我。
良久,他徐徐说:“如果你问得是郑得,那他早就不存在了。”
哗啦——
我听到了悬在头顶多年的玻璃杯,终于跌落地面,碎成残骸的声音。
紧紧闭上了眼睛,我用手背顶着额头,缓过了最强的那波心碎,嗫嚅道:“谢谢,谢谢终于有人给我个肯定的答案,谢谢你。”
眼角微微的湿润。
有柔软的面纸抵在脸颊边。
我接过来,团在手心攥着,踉跄着撑桌沿站好,微微点了点头,“谢谢,我是真心感谢你,要是还想给我按个什么罪名,都悉听尊便吧,我保证绝不抗辩,算是对你的报答。”
“郑获,”秦警官去窗边,推开了半扇窗户,点了根烟,在烟雾里转过侧脸看向我,寒暄似的说,“当年你获罪的那条诊所视频,我反复看过——我个人倾向于,你是无心要害甄记者的。”
我木然的回答:“谢谢。你说巧不巧,法官也这样觉得,所以我只判了七年呢。”
“嗤——”
又是一声轻笑,这次千真万确,不是我的幻觉。
秦警官勾着那还没来得及放下去的嘴角,咬着烟说:“郑得不存在了,郑获还在,对吗?”
我在不在的也没什么关系了。
见我不说话,他想了想,声音更低了一些,说:“别的不能和你多说,有纪律,你也都懂。只说一点,我是延平借调过来的,不是滨海本地的刑警,专为这个案子而来,你懂吗?”
我懂不懂的也没什么重要了。
他继续蛊惑我:“我猜这七年的每一个夜晚你都很不好过,就不想为这委屈冤枉的郑获,讨一个公道吗?”
公道讨完了,心口插着刀,尸体就躺在自家别墅二楼窗边呢。
我闭着眼睛叹了口气,“秦警官,别套路我了,你没抓我,就说明我在你眼里暂时还没犯法,而你还愿意和我说这么多话,一定是因为我还能提供点剩余价值,对吧?想要我干点什么呢?直说吧。”
于是稀里糊涂的,我答应了秦警官的要求,换他把得得那张诗的草稿照片,发我一份。
我坐在露天广场的花坛边,等0214。
她说她本来已经准备回家将能流动的现金整理出来,为我做保释金,或是聘请律师了,没想到居然没有用到。
我谢过她的好意,将一切经历告诉她。
她沉默了一会儿,问:“什么叫,郑得不存在了?”
我不想提起这个无情的话题,用手摸索着手机屏幕上得得的笔迹,隔着岁月,只感到亲切又陌生。
“我答应了秦警官,所以得去趟小旅馆,你和我一起吗?”
0214问:“有我对你帮助大,还是没我对你帮助大?”
我没等说话,她微笑着拍拍我的胳膊,“别难过了,我们也算患难之交了,有我陪着你。”
我“嗯”了一声,在派出所里没掉出来的那滴眼泪,终于还是砸进了她的掌心里。
城中村的那间小旅店,我和0214走进去。
男前台还是那副德行,一脸猥琐的打量我俩,但碍于0214一瞧就是正经人,也没提他那倒霉催的“额外”的业务。
我让0214先去房间,自己留在前台,等没旁人了,才说:“哥们儿,给叫个妹子来玩玩儿。”
“哟呵,已经有一个了还不够想,玩这么花啊,”男店员来劲了,抽屉里拿出一板小蓝丸,“备着点呗,要出力气了。”
我推开他的手,“不差事儿!”
“行行,我这就给你约。”他拿出电话,边坏笑着边说,“有啥特殊喜好没?其实胖点的好,手感好,你那个,”他努努嘴,“有点瘦。”
我微微皱了下眉头,不愿意别人言语上这么冒犯0214,但只能顺着他的话茬儿接道:“我喜欢可爱清纯的,显岁数小那种,梳马尾,有虎牙,最好会玩军棋,就那种,懂吧。”
“这条件够具体的,不知道有没有符合的,”他为难的抓抓脸,“那我试试吧。”
我进入房间,0214正在窗边站着。
我没去她身边,背身在床尾坐下,情绪依然低落。
彼此长久的沉默之后,走廊里响起了高跟鞋踢踏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