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安公你这就猜错了,强抢民女的,正是赵勉本人。”
张珞以一种被恶心到了的语气回答了李德的疑问。
“可是赵勉不是阉人吗?”性急的李毅抢先开口提出疑问,李德二人也用探寻的目光看向张珞。
“是啊,他是阉人,却喜好劫掠民女回府,而被他劫走的民女,运气好的,被丢出府时,还能有一口气在,却也基本被折磨疯了,运气不好的,连尸骨都不知被遗弃到了何处。”
闻言,李德三兄弟怒目圆睁,李毅更是一掌拍在了身前的桌案上,怒声道:“这等狗贼,可惜已经死了,不然我必要把他大卸八块!”
片刻后,李德率先冷静了下来,迟疑着问道:“可是,赵勉他是阉人,抢民女?他有心……也无力啊?”
“没错,有心无力,于是迁怒那些无辜的少女,赵勉这阉狗,最爱的便是听着这些少女的哀嚎佐酒!”
“我曾听闻,这等身体残缺之人,越是缺少什么,便越要证明什么,越证明不了,便愈发扭曲,原本赵勉还是以采买侍女的名义充当遮羞布,后来洛阳百姓都知道赵勉的建陵侯府不是个好去处,于是赵勉索性不再伪装,看上谁家女子,直接当街便抢回府,以至于洛阳百姓家的女子,如无必要,绝不出门。”
原本已经冷静下来了的李德三兄弟,再次怒火攻心,李德甚至站起身来,拔剑立誓:“朝廷便是被这等阉狗与那些包庇阉狗的奸贼败坏的!我李德此生,必与这些狗贼势不两立!”
“俺也一样!”李云、李德对视一眼,跟着李德立下誓言。
“当时被刘幽救下的少女才十三岁,是个孤女,父亲在几年前征入边军,死在了幽州,母亲也病亡了,如果不是家里实在没粮了,她是不会冒险出门的。”
“被刘幽救下后,她便劝刘幽逃遁,赵勉权势遮天,一般人是得罪不起的。当时刘幽虽已年近三十,却天真依旧,自认是边军虎将,是天子亲口称赞的当世英雄,揍个阉人,算不得什么。”
“所以他就被赵勉耍弄手段,丢官去职,从堂堂的中郎将,变成了一介庶民?”张珞没有说完,李德便猜出了结果。
“是啊,经此一事,刘幽有些心灰意冷,想起亡妻的另一心愿,她是徐州人,却从未见过徐州,希望刘幽替她,去见上一见。那个被赵勉当街强抢的少女,刘幽知道留她在洛阳必死无疑,于是认了个义女,一并带着往徐州来了,这个义女,便是王雪的妻子申氏。”
“到了徐州,刘幽虽然心灰意冷,却还是那个任侠的飞将,见一女子被几个山匪追逐,策马上前,几回合便将那几个不知死活的山匪砍杀了,这个被救下的女子,就是刘幽现在的夫人余氏了。”
“这刘幽倒是桃花旺盛,英雄救美的事怎都让他遇上了。”听到这,单身至今的李毅忍不住嘀咕了两句。
“仲仁,依你这样貌,就算英雄救美,恐怕没有哪个女子会以身相许,她们只会说‘将军大恩,小女子无以为报,来生当牛作马以报将军恩德!’”张珞没有应和李毅,反而无情捅刀,李德与李云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几乎将刚才堂内压抑的气氛一扫而空。
“那天,刘幽一身血污,那余氏居然毫不惧怕,笑着问刘幽姓名,喊着要以身相许。看着眼前这个明媚的女子,丧妻数年的刘幽居然忍不住动了心,答应过些日子便上门提亲。”
“只是余氏出身的余家,也算得上是睢宁的豪强人家,不然余氏的父亲可娶不到堂堂亚圣孟家的女子。一个年近三十的并州莽夫,得罪了京中权贵,丢官去职,还是个鳏夫,上门求娶余家的嫡小姐,余家连门都没让刘幽进去。”
“当日,若不是守仁兄正在余家做客,听见前院嘈杂,以为余家与什么人起了冲突,想说和一二,走了出来,而后听完刘幽上门的缘由,又找正寻死觅活的余家大小姐证实了真伪,于是找余家家主聊了许久,终于让余家家主同意了这门婚事。”
“刘幽与余家大小姐婚后不久,竟时来运转,徐州泰山郡居然有山匪公然造反,自称炎帝转世,泰山等郡顿时糜烂,这个时候先帝想起刘幽了,起复他任泰山太守,镇压逆贼,后边的事情,伯安公你们都清楚,刘幽三月平泰山,又招安梁恬、辛辞二人,席卷大半个徐州的叛乱就此平息,他也因此被擢升为徐州都督。旁人,甚至他自己,都认为这是余氏夫人给他带来的运道,所以我说,刘幽是欠了守仁兄一个大人情的。”
“子玉,我有些不明白,听起来余家是一群嫌贫爱富的,孟夫子虽然有个亚圣后人的名头,但是应该在余家说不上话吧,我看他整日穿着几件旧儒袍,想来应该是已经家道中落了啊。”故事已经讲完了,但是李德心里还是有疑问。
“伯安公,你这就有所不知了,亚圣孟家虽然不像曲阜孔家那般世代富贵,却也从不曾落魄,守仁兄拮据,一来是他把大半家财散去救济穷苦了,二来,那几件衣服是他母亲生前给他裁剪缝制的,其实已经有些不合身了,但是他为表示不忘母恩,依旧只穿那几套衣服。虽然家财被守仁兄散去了,但是孟家的人脉犹在,这睢宁城谁家都会卖他一个面子的。”
顿了顿,张珞又说道:“起初大家都以为他是在养望,后来发现,他居然是真的在践行圣贤道理,从未宣扬过自己,伯安公,你来睢宁也有段日子了,从未听过守仁兄的善举吧?”
“确实闻所未闻,野有遗贤,我这个徐州都督当得确实不称职。”李德确实从来没听说孟善的事迹,顿时有些惭愧。
“这怪不得伯安公你,是守仁兄确实不想出仕,甚至希望我们这些友人,不要宣扬他的事迹。他常说自己才能平庸,不过读了些书,懂了一些道理罢了,出仕为官怕是要做民贼了,这就有违他信奉的道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