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龙县县衙大堂门外,县丞冉喜披着一件旧官服,光着两只脚,坐在大堂外的台阶上,一边拿官帽扇风,一边骂骂咧咧:
“这卢龙县,城墙高不过二十尺,城内纵横不过三四街道,百多户人家,城外除了流民就是马匪,如不是当年卢龙塞也算要冲,此地何德何能,居然建县?”
“设县又如何,与镇子何异?毗邻乌桓,马匪肆虐,但凡稍有家资,俱往北平郡去了,乌桓可真是饥不择食,居然来卢龙县破城劫掠?”
“这该死的陈县令也是混账,城内不过十余衙役,不足百人的屯卒,乌桓围城,据不归降也就罢了,还言语辱骂,如今可算得偿所愿去见泰山府君了,然汝死则死矣,却留个破烂的卢龙县与我!”
“而今城内除去那些庶民藏起来的口粮以及我藏在密库中的一点钱粮,这卢龙县恐一粒粮食也寻不到了,这四百石的县丞,简直与几百个乞儿的首领无异!”
前几日,乌桓突然犯界,卢龙县首当其冲,被数千乌桓游骑围住,卢龙县令陈辅召集城内衙役、屯卒,据城而守,乌桓人要求他开城投降,他不仅派人拆屋把几个城门洞堵上了,还在城头把乌桓人骂了个狗血淋头。
乌桓人恼羞成怒,直接下令破城,卢龙小县,在乌桓数千游骑面前,简直如纸糊得一般,乌桓人破城后,简单搜刮后,便离开卢龙,往令支县去了,卢龙贫瘠,作为邻居,乌桓人也心知肚明。如不是陈辅举措激烈,乌桓人原只是想打个秋风罢了。
陈辅在城头督战时,作为县丞的冉喜悄悄转移了一批府库中的钱粮到县衙的密库中,自称要看守钱粮,也躲了进去,而今卢龙县,只剩他一个官员了,看着惨不忍睹的县城,冉喜觉得自己还不如与陈县令一起死在城墙上。
陈县令的坚持,虽然是以卵击石,但是也成功给令支县示了警,令支县是大县,县内屯有甲士千余,虽不足出城击破乌桓人,但是守城绰绰有余。
乌桓人见讨不到便宜,只好在令支城外劫掠了一番,便往草原退去了。
辽西太守派来卢龙县查看的郡吏到了卢龙县衙,看见的便是冉喜披着旧官服,光着脚,坐在台阶上,骂骂咧咧的样子。
“乌桓狂妄!竟敢破我大唐城池,杀我官吏!”看完郡吏与冉喜联名写的陈情书,辽西太守用拳头重重地砸了下面前的案几,旋即又叹了口气。
幽州苦寒,辽西就更贫瘠了,自安氏兄弟谋反以来,中原大乱,这北幽州,竟成无人问津之地。而今他想做些什么,都无能为力了。
“陈辅可有遗言?”沉默了一会,辽西太守向那个从卢龙返回的郡吏问道。
“陈县令遗骨并遗表一封,下吏俱带来了。”
“本官予你一个重任,护持陈县令的尸骸与遗表,往洛阳去,具言辽西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