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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惠又多超市(下)

几乎所有在大审判日幸存下来的人们,都会讲述着不同的故事。但是每一个故事里都有两个相同点:

第一,病毒是突然爆发的,让世界上的所有人措手不及。

某个男人闯进家里咬死了我的妻子;发了疯的护士追逐着我跑了两条街;穿着条纹病服的病人杀死了我的孩子;一个个类似的悲伤恐惧的叙述。

在整个世界还没有彻底崩溃之前,一些国家的人权组织指责自己的政府隐瞒病毒爆发的消息,导致了现在的恶化扩散。一些愤怒的人们听了他们的话后冲进了政府部门打砸抢,却没有得到他们想要的答案。

病毒是怎么爆发的,又如何结束?没人知道答案。

更多的人却把精力放在了逃生上面,奋力地逃跑,小心翼翼的躲藏。从菜刀、斧头到手枪、自动步枪甚至核武器,人们想尽一切办法却杀死那些曾经是活生生的人,现在却变成了食人怪物的丧尸,甚至包括那些曾是自己的亲人朋友的那些人。

这是每个故事里的第二个共同点,却是最痛苦的一个。

几乎所有的人都在那一日经受着那种痛苦,包括在惠又多超市里挣扎求生的那些人们。

******

王志勇。

铁柜另一面的丧尸仿佛是有无穷的力量,不停地撞击下使王志勇顶在铁柜上的双手被震得发麻。

他靠近铁柜,想用身体挡住这排山倒海的力量,却在光滑照人的铁柜表面看到身后正有一个恐怖的身影逐渐靠近。

王志勇猛地转过了身,那中年丧尸扑在了他的身上。他用力抵住中年丧尸的下颚,不让他肮脏恶臭的嘴靠近自己。

由于顶住铁柜的力量没了,丧尸将铁柜撞开了一个角缺口,无数的手从缺口处伸出来,拽扯着王志勇的衣服和头发。

王志勇用力抵开中年丧尸的身体一段距离,蜷起脚对着他的腹部猛踹一脚。中年丧尸被踹到了角落,撞翻了放在那里的豆油桶。

透明、黄色的豆油洒在了地上,这使得刚刚想爬起来的丧尸又摔了一个跟头。身后的铁柜已经支撑不住汹涌而来的丧尸,王志勇趁着那个中年丧尸滑倒爬不起来,夺路跑进了熟食的加工间。

几乎就在他离开的一刹那,铁柜就被丧尸们掀翻在地,各个发出非人的吼叫,冲向了王志勇。

还好地上漫过来的豆油为他争取了一些时间,跑在前面的两个丧尸一下就滑倒在地。接着又有两个绊在倒下的两个丧尸身上。不过其余的丧尸则踩着他们的身上继续向王志勇冲了过来。

这点小小的耽搁已经让王志勇有足够的时间将熟食加工间的两扇门关上,门上只有两个门把手,他抄起一根串烤鸡的铁条插进门把里。

几乎同时已经有丧尸撞在了门上,不过门把和铁条都很结实,铁条别住的门只被撞开了一条两指宽的隙缝。王志勇将工作间里的铁柜、餐车、梯子,凡是他能找到的都顶在了门上。随着丧尸的四五次撞击后,外面逐渐平静了下来。

王志勇知道外面的丧尸并没有走远,就在门外游荡,随时准备找机会抓住自己美餐一顿。

他颓唐的坐在了地上。由于加工间的隔音效果很好,周围的世界一下子变的静悄悄的,仿佛世界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王志勇向周围看了看——还有一大堆熟的或生的烤鸡!

******

鲁不同。

时间仿佛被紧张的气氛所凝固,鲁不同与现金房的女同事在现金房狭窄的过道中对持着。

女同事的手已经握在了门把上,鲁不同仿佛能听见门锁被她拧动时所发出的咔咔声。

“求你了,别开门!”

鲁不同几乎都要流下泪的哀求!

女同事坚定的摇着头,身后的铁门被推开了一条细缝,并随着她的力量逐渐扩大。

一只腐烂的手突然从门缝中伸了进来,正抠进女同事的嘴里,还未等她发出任何叫声,便扯下了她的下巴!

女同事嘴里吐出了一口血,倒在地上抽搐起来。

现金房的铁门被扒开了,一大堆早已等候多时的丧尸涌了进来。

尽管早已料到是这种结果,可鲁不同还是惊愕的瞪大眼睛。看着不断涌进的丧尸,一股愤怒的情绪占据内心,他大吼了起来,将身边的现金房用来运钞票的铁皮车推向了涌进来的丧尸。

由于现金房狭窄的过道,丧尸们只能一个个的涌进来。铁皮车撞倒了第一个涌进的丧尸,连带着将后面的丧尸也跟着向后退了回去。

也不知鲁不同从哪获得的巨大力量,涌进来的丧尸都被他顶了回去。他叫骂着推着铁皮车,仿佛是一头愤怒的雄狮,正在为自己的生存做最后的困兽犹斗。

如果将那些丧尸推出门外,再关上门,也许他会重新获得安全。但是……

铁皮车推倒门口时便卡住了。鲁不同回头一看:一条铁链钉在墙上,另一头正拴着铁皮车。

我草!鲁不同懵了。随之而来的,那股求生意志所激发的肾上腺素的力量消失不见。更糟糕的是——愤怒的主角,转到了丧尸的身上。

随着一声声震耳欲聋的怒吼,第一个被撞倒的丧尸又将铁皮车推了回去。

不过还好的是,虽然鲁不同身上那种人类原始的、狂暴的力量消失了,现代社会的狡猾却又回到了身边。

见势不妙,鲁不同返身向现金房的里屋跑去。

幸运的是,里屋的门并没有锁上。一般是不会出现这种情况的,因为出于安全的考虑,超市规定现金房的外屋门打开的话,里屋的门一定要先关上。这使得鲁不同在今后幸存的日子里一直在想,也许这是冥冥中某位真神在向他昭示:世界并没有将他抛弃。

跑进屋里后,鲁不同随手关上了铁门。几乎在同时铁门就发出一声巨大的撞击声,鲁不同不知道是某个丧尸,还是铁皮车撞在了门上。他被震到了地上,看着铁门被撞凸了一大块。

一阵天旋地转的晕眩袭来,鲁不同在晕过去之前不停地担心着铁门是否能经得住再一次的撞击。

幸运还是再一次的眷顾了他,那扇铁门在他进去后就再也没有被打开过。

******

郭冬。

他已经使尽了全身的力气,可是仿佛无穷无尽般汹涌而来的丧尸,让他的力量逐渐弱了起来。

双臂因为过度的用力,都可以听到里面骨骼发出的响声,手臂里的肌肉仿佛都拧在了一起,那种疼痛让他满头大汗。刹那间,郭冬想到了放弃。可是,妻子在身后无助的眼神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中,他知道,他并不是在保护他自己一个人,他的身后还有他的妻子和妻子肚子里未出生的宝宝。

郭冬暗暗发誓,哪怕双臂此时顷刻折断,他也要挡在自己妻儿面前。

在国外,有很多因为亲情突然爆发神力的故事,如年老母亲突增神力救了被压车底的儿子等等一些奇迹。郭冬以前并没有看过这些故事,不过没关系,此刻,他正在创造着自己的奇迹——他用他那势单力薄的微弱双臂,硬生生的挡住了门外数以百计的丧尸的力量!

可是如此僵持也不是长久之计,唯一挡住郭冬关门的障碍就丧尸卡在门里的手臂。

郭冬腾出一只手想要将那只手臂推回去,可是丧尸狂暴的力量也很强,郭冬不但没有将手臂推回去,反而因为挪开了一只手打破了他与门外丧尸们的平衡。门的裂缝被推开的更大了一些,丧尸的手臂伸进来了更深,已经可以触到他的脸,那尖锐的指甲猛地正戳向郭冬的眼睛。

如果郭冬跳开,自然可以躲开丧尸的攻击,可是这就使得唯一挡住丧尸的力量消失,大批的丧尸就会冲进来。可是如果不躲开,自己被杀死,丧尸同样也会冲进来。

瞬间,郭冬陷入了绝望和两难的境地。

“郭冬!”妻子的一声惊叫,随之而来的是利斧的寒光一闪,丧尸伸进来的胳膊被砍断了。

郭冬惊呆的看着妻子,妻子也同样拿着长柄斧头呆呆的看着郭冬。这种对视仅仅维持了一秒,门外丧尸更加狂暴的推着安全门,不过因为没有了胳膊的阻隔,郭冬敏锐的把握机会将安全门彻底关上了。

报警的安全锁咔哒一声锁上了,刺耳的警报声也噶然停止。为了防止丧尸从门外再将安全锁推开,郭冬从妻子的手中拿过那把长柄斧头顶在了门上。

他转头看向妻子。白丽浑身颤抖着,眼泪止不住的向下流。

白丽的身后,墙上的消火栓的铁皮门已经被打开,里面原本放斧头的地方只剩下了一个卡座。

郭冬将妻子紧搂在怀中,想要说些什么安慰她,却不知如何去说,只有恐惧、迷茫、还有九死一生后的心悸不已,各色感情,五味杂陈的添堵在心口。

郭冬抱着妻子,眼泪也流了下来。

******

钱娜娜。

徐国猛的惨叫声在铁栅栏外面不断响起,已经躲到药店深处收银机台底下的钱娜娜紧紧的捂住自己的耳朵,极力的想将这撕裂人心的喊叫隔绝在听觉之外。

可是不管钱娜娜如何阻挡,徐国猛那凄惨的喊叫和愤怒的叫骂还是能够听到。仿佛那些声音不是通过耳朵,而是通过心灵感应传到她脑中的。

钱娜娜的眼泪夺眶而出。恐惧让她的身体不断颤抖,她忍不住高声尖叫起来,想用自己的声音盖过徐国猛那惨绝人寰的嚎叫。

直到喉咙喊得干涩、肿痛,钱娜娜才停了下来。外面徐国猛的嚎叫已经悄然无息,然而寂静中传来的另一种声音,却是最令人难以忍受的。

那是一种吃东西时,咀嚼的声音。

钱娜娜浑身一哆嗦,颤巍巍的站起身,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心翼翼的向药店外面走去。

没敢靠近栅栏跟前,她停在离栅栏两米的地方看着栅栏外所发生的可怕事情:

徐国猛的手紧握住栅栏身体趴在地上,脖子处被咬下很大一块肉,脑袋耸了下来,连着身体的那一小块脖子的肉皮仿佛随时都会扯断,让脑袋掉下来。

他背面的工装被撕开了一个大口子,后背的血红的肉翻了出来。一个头发乱蓬蓬,穿着破烂的男人正跪在地上,撕咬着他后背的肉。

钱娜娜认识那个男人,是常在超市附近捡塑料瓶的流浪汉。

仿佛感觉到了钱娜娜的走近,那流浪汉抬起头向白娜龇起了满是肉渣的牙,发出一阵低吼。钱娜娜觉得他的那个动作就像一只在护着自己盆里骨头的狗一样。

她的胃里一阵翻腾,哇的一下将今天的早餐全部吐了出来。早餐吐净之后还有胃里的酸水,直到她无力的瘫在地上,才停止了呕吐。

钱娜娜再一次哭了出来。泪水滂沱,不能自已。

她不明白自己的世界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个样子,她不想像徐国猛那样成为别人的盘中餐,更不想成为那毫无人性、丑陋的丧尸。她想好好地活下去,什么人、什么东西都不能阻挡她这坚定的想法!

一股愤怒的情绪充斥着内心,她并没有做错什么,为什么要让她遭受这么可怕的事情?

这不公平!不公平!她的内心一个声音愤怒的呐喊着。

她恨恨的爬起身,走到了药店深处的一个小门旁。她曾经看见药店的店长在药店装修完将各种工具放进了这个小门里。

门上没有锁,只有一个铁制的门把,上面全是斑驳的锈迹和细细的一层灰尘,似乎有很长时间没有人将它打开。

钱娜娜握住门把,将门缓缓打开。那一刻,她似乎又平静了许多,甚至有了些许的恐惧和胆怯。但当她看到堆在墙角的一大堆工具时,那股愤怒和仇恨再次占据了内心。

她走到墙角拾起了一把短柄铁锤,在手里掂了掂。很沉,不过还算趁手。

她返身大步的走向栅栏门前,那个正在大块朵颐的吃着徐国猛的丧尸看着钱娜娜气势汹汹的过来并没有躲开,反而扑到栅栏上,头和双手伸进栅栏里,冲着钱娜娜虚空的抓着,嘴里还发出阵阵非人的吼叫声。

钱娜娜走到跟前,卯足全身的力气,抡起铁锤冲着丧尸的脑袋猛地砸了下去。

丧尸一下就被砸趴在地上,脑袋卡在了栅栏的缝隙之间。钱娜娜丝毫不停,抡起铁锤向着丧尸的脑袋再次砸了下去。

没有喊叫,没有哭泣。钱娜娜就那么面无表情的一下又一下的抡起、砸下。

那个丧尸的脑袋已经碎裂成无数肉块,迸溅在周围和钱娜娜的身上还有脸上。可是她毫不在意,只是冷漠的砸着,任凭锤子已经砸在水泥地上,迸出火花。

没有任何东西可以阻止我活下去,绝对没有!

******

李一飞。

嚎叫着的丧尸已经越跑越近了,领头的一个都已经跑上了平台的斜坡。

李一飞手足无措的呆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王芳猛然惊醒般的喊叫着:“链子,用手拉!”

李一飞愣住了,茫然的看着她。

“那个链子可以手动的!”王芳指着卷帘门旁的垂下来的一圈铁链,焦急的说道。

李一飞轰然醒悟。他想起那个铁链可以拉动卷帘门手动上下。

他跑过去扯住了一条链子。这时,一个丧尸已经跑上斜坡的中段,冲着他高声的吼叫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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