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沉沉,冷风呼啸,顾宅的屋顶上,本该在棉被之中温暖酣睡的果儿,正忍着寒风缩着肩膀附耳倾听屋内的对话。
屋内,面容憔悴的顾茂才与薛和沾相对而坐,二人面前的茶杯里只盛着温热的清水。
“鄙人痛失爱子,无心烹茶招待尊驾,还望薛少卿理解。”
薛和沾依旧是那副温柔和煦的模样:“郎君节哀。某深夜来访,是想询问郎君几个与令郎有关的问题。”
提起儿子,顾茂才眼中隐隐又有泪光泛起,他仰面抬袖按了按眼角:“薛少卿请问。”
见顾茂才终于没有再度崩溃哭嚎强逼自己立即处死果儿,薛和沾暗暗松了口气,正要开口,他的耳朵微微动了动,薛和沾眸光微闪,视线扫过屋顶,眼中几分了然。
她说要自己查清,竟然并非虚言。
薛和沾知道大理寺的牢狱关不住她,却没想到她竟能如此来去自如。
屋顶上的果儿看见顾茂才的脸,发现他竟是那本该输了赌约做她“儿子”的锦衣男子!
她震惊之下不慎碰到了瓦片,忙捂住口鼻小心翼翼地稳住身形,尚不知仅这细微的响动,就已经被薛和沾发现踪迹。
薛和沾决定暂时按兵不动,看看果儿究竟是想“查案”,还是有别的目的。
于是他继续询问顾茂才:“你家中是做何营生的?”
顾茂才:“草民乃是一介商贾,在敦煌经营布匹生意。生意做得还算不错,便是在长安也有分号。”
“家中可有其他亲人?”薛和沾继续问道。
“草民家中除了犬子冰之,还有贱内以及幼女林之。冰之常年在家读书,这还是他第一次随商队来长安。”提起顾冰之,顾茂才眼中浮起一抹哀伤。
薛和沾微微皱眉:“你的生意做得不小,近年来可曾与人结怨?”
顾茂才连忙摇头:“我顾家一向与人为善,做生意秉持诚信经营和气生财之道,从未与人结怨。”
顾茂才说到这里,猛地想起果儿,顿时双目赤红咬牙切齿道:“若说结怨,便是今日那杀千刀的田舍奴果儿……”
屋顶上的果儿听见顾茂才提起自己的语气,蹙起了眉,这老不修好不要脸,分明是他出言羞辱自己在先,竟理直气壮地反咬一口。
薛和沾见顾茂才又要开始攀咬果儿,连忙调转话题:“顾冰之平日为人如何?”
说起儿子,顾茂才眼中满是慈爱:“冰之生性善良,知书明理,在家孝顺长辈,在外善待邻里,一向是被人交口称赞的好儿郎。”
“那他可有什么特别的喜好,或者有矛盾的友人?”薛和沾追问。
顾茂才思索片刻:“冰之擅长作诗,交游甚广。他此次随我来长安,便是因为他的友人赠了他一张上官昭容彩楼诗会的名帖,特意前来参加诗会的。至于有矛盾的友人……我还从不曾听说冰之与谁有过龃龉。”
薛和沾手指轻轻摩挲着茶碗边缘:“你可曾发现他最近有什么异常之处?”
顾茂才皱起眉头,努力回忆着:“我并未发现冰之有何异常。我们来到长安城后,他便每日随好友吟诗会友,为彩楼诗会做准备。”
薛和沾眼神一凝:“你可知这位赠他名帖又带他吟诗会友的友人,姓甚名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