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了,我自己想办法”
张不问信不过和尚,于是就掏出包裹里的木鱼准备还给这些人。
为首的和尚却摇摇头,没有接过此物。
他静静凝视张不问的眉宇,随后轻轻摇头说道:
“胡施主,我不知道您找了什么什么高人,但方丈说了,这个世界上只有天阳寺才能为您除去邪祟。”
说着,那和尚就从兜里掏出张黄色信封递到张不问跟前:
“胡施主,您走的这不到两天,方丈自始至终没有合过眼。”
“他老是念叨好像在哪见过你。”
“见过我?”
张不问心里升起一阵悚然,检索自己的记忆,他根本不记得自己有来过江南城,父亲是赌鬼,母亲微薄的俸禄根本就无法支撑起去城里的路费。
“胡施主,我理解您,我也觉得这件事很离谱。”
从和尚的表情上来看,他并没有说谎,指着那信封继续说道:
“两个时辰以前,方丈忽然顿悟了,他从佛像底下掏出这东西,说它本来就是属于你的,让我们急促下山,务必将此物交于你手上。”
张不问听到这里很是懵圈。
自己就是去了一趟天阳寺,结果这方丈是自己的故人。
这还不算最离奇的,这封信是从那尊飞升本命雕像下方取出来的,何等重要的东西才会放在本命佛下?
冥冥之中,张不问忽然觉得有些背后冷冷。
信封保存很好,上面有些许灵气运转,但也不难看出存放了很多年,有些地方甚至已经发黑。
打开之后,张不问的呼吸瞬间停滞。
里面放着的不是别的东西,而是一团白色绒毛,上头散发着浓郁女红香,和自己平时在家里闻到的一模一样。
张不问立刻在里面倒腾了一下,没有其他东西,只有毛发,但在这散发女红香的完整白毛底端,居然有一撮带血的毛发。
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但他没有立刻表现出来,而是朝翁仲使了个眼色,让他将现在发生的事情全部告诉顾长风。
雨,噼里啪啦下着。
一开始还打着伞,但风一吹,雨水落下,寻常油纸伞上的骨架帆布便全然脆断。
后来张不问干脆就不打伞,迈着步子直奔城西天阳寺,丝毫没理那些落在后头的和尚。
暴雨天的香火客比平时还多,这些人似乎都发现了最近雨水不对劲的情况,纷纷在天阳寺祈求平安。
门口已经有人在等待了,守门的和尚带着他抄小路绕过香客,随后就在安静的后院看到面色蜡黄,黑眼圈严重的丹沌坐在屋檐底下打坐注视自己。
“胡施主,您终于来了。”
丹沌和尚眉眼跳动,看到张不问的瞬间就站起身鞠躬,恭维程度中竟然还有一丝谄媚。
“施主,里面请。”
金碧辉煌的内堂上方坐着那尊泥佛,十八罗汉依旧打坐在两旁环视四周。
一看到张不问来了,这些人竟然纷纷起身,朝着他跪了下来。
“方丈,你说跟我是熟人,但我可从来没有来过江南城。”
张不问开门见山,就瞅着丹沌和尚泪眼婆娑,也有想要下跪的冲动:
“胡施主,我自然是没见过你,但我见过你母亲呀,想必你看到信件的时候也猜出个大半了。”
“当年我还是寺庙里一个小沙弥,真佛还没有圆寂,天阳寺也没有这么多香火客。”
天阳寺,建造百年,里面供奉的都是些别的地方已经飞升的和尚雕像,时灵时不灵的。
用顾长风的话说,基本上富贵人家拜庙或者穷人做些交换,才会灵验。
那个时候天阳寺和白云观香火差不多,直到二十多年前,有个老和尚忽然圆寂了,然后金光乍现,凡是去天阳寺求愿的,基本上百分之九十都能实现。
就算不能实现,多拜几次也没有问题。
天阳寺也被称之为佛光最浓烈,目前佛光毫无消散迹象的寺庙之一。
“你母亲来的时候已经怀有身孕...”
张不问一愣,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看似平常的一句话,信息多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自从晓得母亲大概身份以后,他就很不明白,这样的女人怎么就看得上那好赌的爹。
自家原来有五六个孩子,张不问年纪最大。
后村子的人针对张家,家里人被水猴子弄了个七七八八,他依稀记得,母亲就是很简单地下葬,唯独自己死后,她专门请刘瘸子喊魂,甚至甘愿出嫁。
还以为自己是唯一独子了,母亲不愿意再看着孩子出事才作此下策。
但现在看来,自己有可能压根不是那好赌的爹所生。
在嫁给好赌的爹之前,母亲就已经怀有身孕了。
想象一下一个来到江南村的普通外乡女人,想来此处寻求庇护,村里其他人看不上,但常年老光棍的赌鬼见女人有点姿色就欣然接受。
这个事也不是那么难以被接受。
母亲因为什么原因,不得不来到江南村,不得不和赌鬼爹结为夫妻,再之后又生育了几个孩子。
这期间,她又是因为什么原因,不得不像个普通到极致,甚至受男人欺压的妇人那般活着。
童年模糊的记忆中,父亲的脾气是由好转坏的,家庭也是后来才不和睦的,族里其他长老也是后来看不上母亲的。
至于那些弟弟妹妹,父亲在家暴上对这些孩子一视同仁,但有时候赌博赚了钱也会给孩子们买新衣裳,却唯独错过自己,说一个有哮喘的人不值得投资。
亏得自己还把刘瘸子给的钱烧给他...
现在看来,母亲对那个家,应该也没什么感情。
她任劳任怨当二婚寡妇,就像是在刻意追求这种毛糙缭乱的人生。
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肯定与自己这个孩子有关。
“施主...胡施主?”
“啊,抱歉方丈,我有些走神。”
“无妨,无妨,一切都是因果呀。”
方丈盘算手里珠子小声说道:
“当时的天气还没有这么暴戾,就记得是冬天,我刚从被调入内院诵经以后经常在客人厢房见到一位面容清冷秀丽的妇人。”
“那时候真佛已经做了很多年的方丈,身体大不如从前,在那个冬天直接就患上厚重风寒,请了很多郎中,又日日诵经念佛但都没有用。”
“当时我们都以为真佛要在所有经文还未掌握前离开人世,那妇人却说自己懂点医术,最后真佛当真被救了过来。”
“真佛当时原话表述:那是个懂很多道理的妇人。”
“住了大概三个月,她就走了,真佛也在一年后掌握所有经文悟出佛道,正常圆寂去了天上。”
“当时真佛就有找到我,让我闻那信封的味道,说未来如果遇到和这气味相同的人,一定要用尽全部力气帮助他。”
说到这,丹沌好似再也绷不住了般,他直接跪了下来磕头:
“施主!当年恩人怀有身孕的时候我就见过您了,没想到现在又以这样的方式重逢,真是缘分呐!”
张不问觉得心里毛毛的。
从遇到顾长风个开始,再到天阳寺,原先拼命都无法知道的事情,现在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推动他,把这真相一个劲往嘴里塞。
“施主放心,这邪祟我定给您除了。”
“老衲这几日频繁梦见真佛,他说这邪祟沾染上北斗星君,所以有些不太寻常。
但也无伤大碍,他会亲自与北斗星君商讨,还需您在天阳寺待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