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款处写着,户部尚书:赵勉!
这名字好像在哪听说过……
余良暗暗思索片刻,随即抬头看了眼朱元璋,正在烛光下奋笔疾书的老爷子,似乎察觉到有目光注视自己,抬头望去,面带笑容道:“大孙,怎么了?”
“皇爷爷,这封是户部的奏疏,他说父王殡天,朝廷没有预算,耗费超支,如今户部已经缺额二十八万两银钱,希望皇爷爷能减赋加税!”
“哦?呈来看看。”
余良拿着奏疏送到朱元璋面前,将奏疏摆在御案上。
朱元璋目光下沉,只打量了一眼,开口道:“户部年年都缺钱,没什么干系,如今百姓生活虽然好转一些,但也不能给百姓增加负担,这笔钱从内帑支取吧。”
“至于削减军度,此事万不可允。大孙切记,不能掌握军队的帝王那就不是皇帝,只是一个摆件而已,这句话你要谨记在心,传于后世子孙!”
“为君者,什么都可以舍弃,唯独军队不可!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查,更不可假于他人之手!”
朱元璋谆谆教诲着。
在他看来什么都可以舍弃,什么都可以放下,唯独军队,那是万万不能放权的。
朱元璋之所以敢对文官视如草芥,对勋贵举起屠刀,全赖两点:
一,对军队的绝对掌控权;
二,大明建国没有任何世家大族的影子。
“皇爷爷的教诲孙儿铭记五内,只是对户部这个奏章孙儿却有点不理解。咱们大明富有四海,却年年用度不足,若都要从皇室内帑出钱补贴,那皇爷爷你就算是有金山银山,也早晚有一天要被补贴干净的啊。”
余良眉心紧锁,满脸迷茫。
内帑有多少钱,他不知道,但若是年年都要皇帝开内帑补贴朝廷用度,余良相信要不了多久,内帑就能跑老鼠了。
再多的钱,也挡不住朝廷这么大的窟窿啊。
朱元璋叹息一声,从案前站起身,佝偻着腰向前走。
“自爷爷开国到一统天下的这二十余年,天下万民死伤无数,如今已是洪武二十五年,从爷爷加入红巾军算起,已经有四十多年了!
时至今日,我朝人丁在籍数量,也不过一千三百万户,勉强能与前元时期持平,初期的战争早已耗尽民生了啊。”
“国家需要休养生息,恢复生产,百姓更是如此。大孙啊,治国如烹小鲜,得耗费心血方能见成效,爷爷起于草莽,深知民间疾苦,因此对百姓的赋税也是一再减免。
而自从大明立国至今,天灾不下三十余次,波及行省郡县三百之数,朝廷要赈灾,要免税,要稳定民心,要扫荡北元......就是有再多钱,都不够花费的啊。”
余良目光一顿,口中好似能放下一枚鸡蛋。
如今才是洪武二十五年,天灾不下三十次,波及之广,竟覆盖三百多座郡县城池?
这是什么样的数据?
“都是大的灾害吗?”
余良吞了吞口水,低声询问。
“都是大灾,黄河改道、长江决堤、赣江决堤、狂风鄹雨!洪武十五年河南大旱,死伤民众多达二十余万,你可知整个河南也不过百万人口。
百姓的日子不好过,爷爷布衣起家赤贫出身,而你在民间十年,也算知晓百姓之苦,生存已是不易,以后这种增加赋税,给百姓增加负担的事情,永远不要再提!”
朱元璋望着星空,想起幼年父母草草下葬的场景。
心中犹自还在滴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