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几经催问,祁功都只是微笑不答,不肯说出自己心中的算盘。问了几遍,大家也就不问了。待又有几碗酒、几斤肉滚下肚子,大伙醉得深沉,更是干脆忘了这事。
待到黄昏来临时,这场宴席,也就散了。
人们陆陆续续、零零散散地离去,彼此搀扶,时不时有脚软栽倒的,也有不小心踩到兔子洞栽倒的。
风一卷一卷地来,带来酒肉和呕吐物的臭气。草原上覆盖着雪,否则,定然是如同海浪一样,一潮接着一潮。
祁功此时酒劲也上来了,有些发愣地坐在草地里,见远处的太阳一点一点地从天上往下头沉,不知不觉间没了一般。草原上,一片殷红。
再看草原上,牛羊都不再吃草,而是被驱赶着返还。不知何处飞来的飞鸟急匆匆地掠过,却也是急匆匆地归家。
祁功不由地就有些落寞了。他想家了。
白天的时候,人气旺盛,大家吵吵闹闹的,还能掩盖住思乡。可到了傍晚,到了夜间,听到那声声狼嚎勾人的魂,他就忍不住地想家。
“军主,”祁功发愣间,后背被轻轻推了一下,把他从这种发怔的状态中推醒了。他回头一看,发现是祁深礼。
祁深礼自从在酒桌上被人出言不逊了一遭,整场宴饮情绪都很低落。直到众人散去,他才开始再度忙碌和活跃起来,指挥着收拾残局。此时,他看起来有点紧张。就见他指了指北边,悄悄凑到祁功的耳朵边上。
“军主,你看那些人……”
祁功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发现北边的空地上,不知道何时,来了几十个高车部民。这些人都是依附于柔玄镇的投降的高车部落。他们穿着羊皮裘子,头发扎成了一串串小辫子,看上去油津津的,分外肮脏。
此时,这帮人离祁功他们的居所隔着十几步远,眼睛死死盯着那些还在散发出香气的残羹,喉咙一动一动的,分明在吞咽唾沫。但他们又不怎么敢近前,果真如鸟兽一样,似动非动,吊在一边。
而祁功这儿,祁定,也就是那个最先认祁功做哥哥的、原名王定的祁定,带着五个人拿着刀挡在那伙高车部民的前头。
“分与他们吧。”祁功轻轻吩咐了一句。“找点干净的布头,把食物收拢好了包进去,给他们。态度尊重点,不要直接丢在野地里。”
祁深礼闻言点了点头,胖乎乎的身子摇着摆着就一路小跑了过去。再看他招呼起来,果然是井井有条,不一会就搜罗来了块干净的旧布头,把残余的食物都装了进去,一并递给了那帮子高车部民。
那帮高车人看起来没有来什么酋长,都是些普通的部民,但也有个隐隐像是个临时首领的。他小心翼翼地从祁深礼手中接过包裹,然后突然像抢劫一样把包裹往怀里一抽。还没等祁深礼反应过来,他猛地跳上了马,两腿一夹,就呼啸而去了。其余的人也是一样,转眼就跑了个无影无踪。
祁深礼吓了一跳,祁定则愤愤的。
“果真是野兽一样。连个‘谢’字都不说。”
“他们又不会汉话,说高车话鲜卑话,你们都听不懂的。”祁功站了起来,摇了摇头,微微笑道。“且不去管他们了。大伙早些休息吧。”
他见众人散去,又悄悄拍了下祁深礼的肩膀。
“深礼,来,我有话对你说。”
其实吧,严格来讲,直呼“深礼”这样的名字,是不怎么礼貌的做法。可是呢,祁功这情况特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