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伙子们都去抢着喝绿豆汤,迟铁一手一大把草那么薅,动作麻利迅速,力气到位,薅出来的野草几乎都连根拔起。
过了一会儿,他感觉姚海棠走到他身后,也在蹲地上薅。
迟铁停下动作,转身问:“盖房么?”
“啊。”
姚海棠抹了一把汗,白生生的脸蛋儿热得酡红,跟那天醉酒了似的,“盖啊,肯定得盖啊!”
“嗯。”
迟铁点头,视线划过她背心领子殷湿的痕迹,又扭脸儿看向树底下抢着喝绿豆汤的年轻男娃们。
“你那天说让我管他们是么。”
“啊。”
姚海棠乐:“管,你可劲儿管。”
“我太熟了,不好管。”
“嗯。那我管成啥样儿你都甭插手。”
迟铁这一句给姚海棠直接听愣了。
好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她妖冶双眸微微上翘,失神似地仰着下巴颏儿看他。
见他刚毅冷冽的侧脸,被逐渐热辣的日头映着。
姚海棠心尖儿骤然猛颤,同时蓦地产生一种错觉——
她好像头一次见到这个人。
他好像突然变了个人。
姚海棠还没回神呢,迟铁便步伐沉稳地走向那片小树林子。
树底下,一帮人还呜呜渣渣地你推我抢呢,见迟铁走过来,王忠汉直接伸手递暖壶:“铁哥,赶紧的。”
“你再不喝一会儿都没了。”
迟铁站定,不吭声。
半刻后,他素日冷冽又死寂的双眸却倏地蒙上几分厉色,如同冰封海面下暗藏着的汹涌终被窥见,
但他脸上仍无表情,只是沉哑着嗓子问了一句:“渴成这样儿了是么?”
“... ...”
“... ...”
在大自然中,所有雄性动物骨子里都有着一种不可抗拒的本能。
那就是对强者的敬畏和追随。
迟铁就看似轻飘飘地问了这么一句。
明明是入了夏的天儿,闷热裹挟着潮意让人头脑昏沉,可就是这么一下儿,一群人冷不丁儿地就浑身打了个哆嗦,后脖颈子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
王忠汉有幸领悟过他铁哥藏着的那股粗暴狠戾的劲头儿,第一个反应过来,撂下暖壶就道:“不,不渴。”
后面却有几个不服的,下意识地就想还嘴反抗。
迟铁只是无声瞥去一眼,没等不乐意的张嘴就问:“收钱了么。”
“... ...”
想说话的瞬间被噎住。
秀才跟大头相视一眼,老实儿地答:“收了。”
“收钱了不干活儿?你们在外面儿做散工也这样儿?”
“磨洋工,是么?”
“... ...”
这下人群彻底沉默了。
其实对他们来说,往姚海棠这来那就像是回了自个儿家。
也不是故意的、有心的,但终归岁数都没多大。
甚至这里头最小的才十六。
骨子里爱玩儿爱闹的天性在外面讨生活的时候从来压抑,可对着亲近的人就藏不住了。
迟铁言罢利落转身,没再多说一句。
但对于这些心里本就不是没数儿的娃们已经太足够了。
王忠汉赶紧追着迟铁往地里跑:“哥,哥,您安排!”
“您说啥我们干啥!”
见识也不少的秀才跟大头不知不觉地顺脸往下淌汗。
大头咕咚一声,咽了口唾沫,看着迟铁背影讷讷道:
“秀才... ...你说我是不是病了。”
“他就两句话,连火儿都没发... ...我后心都凉了。”
“凉的透透儿的,井水里拔过一样。”
秀才哆嗦着腿肚子往前走,“你没病。”
“老子刚才都差不点儿尿裤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