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岩正缩在街角的一堵矮墙后面，他努力地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可疑，以防其他路人上来询问，暴露自己跟踪疑犯的行动。

黄毛就在拐弯过去的那条街上，只是他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停下了脚步，站在街旁，对着一棵树发呆，身体还在有节奏地微微晃动。

李岩觉得对方说不定是个神经病，至于这个症状是不是被自己一脚踹出来的，那就不得而知了。

从李岩躲藏的位置，只能看到黄毛的侧脸，李岩瞅准机会看了几眼，十分肯定地确认了对方的身份。从刚开始跟踪到现在，两人已经绕过了好几条街，不论是距离李岩家，还是距离梨园巷，都已经很远。

路上黄毛并没有什么太过出格的举动，唯一让李岩觉得对方跟正常人不同的地方，就是他走路一直都是低着头，并不在乎周边的环境，也不在乎周围的路人，以至于有好几次横穿马路，险些被车撞倒，还有几次差点就和迎面走来的人撞个满怀。

不过也就是在刚刚跟上对方的时候，黄毛遭受了怒骂，后续倒也没有激起什么旁人的愤怒，最多是一些厌恶的眼神。

这和对方混混的身份十分不符。

李岩在心里衡量着。按照自己的观感和印象，黄毛这种人，无事尚且要搅动三分，这么一路平和安静地赶路，甚至不会去回怼旁人，着实有点奇怪。这不像是个混混，倒是有点像自闭症的状况。

难道说我那一脚给他踹自闭了？李岩发散了一下思维，立刻又打消了这种古怪的念头。从余岱青带人去寻找，直接遇到了棘手的状况——这一点从通话之后，乌月侯的反应上就可以看出来——又或是这个一路低着头横冲直撞，却没有遇到任何一起交通事故的状况来看，黄毛身上一定发生了一些不明的状况。

而且余岱青之前在案情讨论会上提到过的，那个所谓的“命线”测定的结果，也在说明整件事似乎正在朝着一种古怪的方向发展。

摔落悬崖、四分五裂的人，现在好好地站在街边，抬头看着街对面。

等等，他抬起头了？李岩有点诧异，他装作系鞋带的样子，蹲在墙角边，探着头看了一眼黄毛。

站在街边，穿着一身黑色皮衣，顶着一头黄发的赵良军，两只眼睛死死地盯着街对面的路口——那是一个在建的工地，门口脚手架、铁皮搭设的门梁上，用油漆写着工地的名称：“世纪商厦项目”。

这是来讨薪的？李岩有点疑惑。应该不能吧，从这货之前围堵同学余正洋的行为来看，这应该是个偷鸡摸狗，兼职欺凌弱小的职业混混。要真是能吃得了工地的苦，恐怕没时间也没精力去从事如风般自由的混社会活动吧。

可是看这人表情扭曲，双眼通红的样子，这工地少说也得欠他千儿八百的才对。李岩摇摇头，决定还是继续静观其变。

又过了一会，就在李岩把脚上鞋带解开第十一遍的时候，黄毛转过身，朝着李岩走了过来。

飞快地将鞋带系好，李岩慌忙转过身子，将背着书包的脊背对着街道，装作自己只是个无辜路过的小孩，心中已经开始盘算，等下直接开打，自己该怎么快速制服对方，以及怎么去呼叫机动队支援。

没有等来预想当中的质问，也没有感受到对方的进攻意图。黄毛大步流星，从李岩身旁快速地经过，沿着街道往前走了过去。

李岩有点茫然：这是自己跟踪隐匿的技术太好了？还是自己实在太过幼小，对方压根就没把自己放在眼里？我没开隐身技能啊？

他看向黄毛远去的背影，发现对方和之前赶路时候的姿势略有不同，原本一直低下的脑袋，此刻已然扬起，斜斜地望向马路对面，似乎是在紧盯着对面人行道上的某人。

李岩顺着黄毛的视线望去，随后瞳孔一缩。

对面马路上走着一个壮硕高大的身影，身上还套着沾满了油漆污迹的工作夹克。虽然看不到对方的面孔，但那罕见的，近乎两米身高的体态，即便是不用看到正面，李岩也能认出那是谁。

廖小满，魔佛尊者廖小满。

黄毛盯着的是廖小满。

李岩忽然觉得脑子有点不够用，等到黄毛远离自己到了一个安全距离后，李岩咬咬牙，继续跟了上去。

三个古怪的人，就这么在道路两侧的人行道上，彼此跟踪，前后相连，往着远处走去。

往前走了约莫五六分钟，在马路对面的廖小满忽然往右一拐，钻进了一条小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