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陈墨交代后事一般的絮絮叨叨,醒荷眼睛里又泛起了泪花。
次日凌晨,鸡都还没开始叫头遍,陈墨已经在醒荷的伺候下更衣完毕,刘老实也牵着骡子站在门口等着。
唐国规定六品以上文官可以坐双人轿,武官可以骑马,但是从来没人认真遵守过,外边县里一个主簿出门都是双人小轿,至于县太爷更是四人抬的软轿,不过京官可不敢这么招摇过市,顶多就是坐到宫门前的一个坊市里,让下人在此等候,然后自己步行上前,以至于这个坊市都流传着“叫(轿)来叫(轿)去,吹牛打屁”的顺口溜,嘲讽这些官老爷们只知道吹牛享受,一点不干实事。
但是陈墨实在不忍心让一帮缺胳膊少腿的老伙计给他抬轿,以前还能借着先皇的照顾坐坐滑竿,所以便没有雇佣专门的轿夫,现在先皇辞世,现在皇帝可不管这么多,你一个六品的察事郎,连件湛蓝袍子都不能穿,还想让我派人给你抬滑竿,想屁吃呢。
于是陈墨只好让刘老实找头骡子来代步了,总好过冰天雪地的步行穿过这五六个坊去上朝吧。本来想和武将一样骑马的,但是这个身子骨在马背上颠簸一阵不知道还能不能成,被监察御史看到还要被喷得个体无完肤,在这个落毛凤凰不如鸡的时候,自己还是低调提点好,更何况自己还不算是凤凰,丢脸就丢脸吧,总好过丢命好,陈墨在骡子上摇摇晃晃的想着。
一路上有同样上朝的官员看到独自骑着骡子的陈墨,纷纷示意下人远离,毕竟谁愿意跟间谍头子打交道,特别是这个间谍头子还有可能命不久矣。
跪坐在冰冷的大殿外,陈墨心里不禁对醒荷所拥有的先见之明表示感谢。还好醒荷执意要求带上一个厚实的坐垫,还要求必须带进宫去,又在陈墨官服里面塞进一件厚实的棉服,让陈墨在这冰天雪地里感觉不是那么寒冷,如果不是有皇城司的人不时从身边走过,陈墨都想躺下来睡一觉,毕竟凌晨三四点就起床来上朝这件事,真不是普通人能承受的,更何况陈墨这本来就差的身子骨。
怎么说曾经这个身体也是在大殿里面聆听圣训的,万枝千红一朵绿,在一片红袍紫袍里面就他一个绿了吧唧,像个颜色不正的螳螂趴在花丛里,怎么到我来了,就得跪在这冰天雪地里,实在是不公平,陈墨心里还是有点愤愤不平。
其实陈墨昨晚就没怎么睡,躺在床上继续梳理脑海中的记忆,一边结合刘老实的汇报和冷君的情报判断自己在今天的朝会上该怎么做,一边还得给自己做心理建设,迫使自己接受已经穿越这个事实。
跪坐在殿外的陈墨其实根本听不清大殿里在说些啥,只是隐约听见几个类似扣关、粮饷、皇陵、谥号之类的词。
直到一个身穿大红色宫袍的宦官在殿门夹着嗓子喊道:“宣大理寺察事郎陈墨觐见!”
陈墨听到后赶紧摸摸怀里的冷君连夜送来的册子,然后揉揉已经有点麻木的双腿,艰难的爬起身跟着宦官走进殿内。
“陈爱卿,朝中诸公拟定先皇谥号武昭,尔受先皇救养,可有异议呀?”
坐在大殿之上的李家江山二代陛下李隆,言语温和的问跪在地上的陈墨,似乎如果陈墨有不同意见他就会听一样,朝中大臣对于皇上询问一个六品察事郎关于先皇谥号的问题,也没有表现出太过惊讶,只是面无表情的各自盯着某处,只是心里在想些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陈墨听到后,心说上来就玩这么大吗?你爹的谥号是我说了能算的?再说了,你们都偷摸的定了,再把我一个小小的六品察事郎叫进来问,是要玩死我呀。
想到这里,陈墨把头埋得更低了,闷声闷气的说到:“先皇陛下武冠三军、仁德传世,微臣承蒙先帝不弃,拯救于风刀雪箭之中,管教于德行操守之内,后又委以重任,微臣之生命,皆蒙先帝大恩,如同先帝子侄,古语云:子不言父,微臣愧陛下问,不敢轻言先帝谥号。”
李隆陛下听完陈墨的话语,接着思忖良久后说到:“察事郎既铭感五内,牢记皇家恩典,想来必不负先帝,亦不负朕。”
陈墨连忙说道:“微臣有事启奏。”
“说来!”
“蒙先帝信任,掌飞羽台,而今微臣大病未愈,诸事繁杂,恐有纰漏,微臣自请辞官,交飞羽台档案,请陛下恩准。”
说完,陈墨从怀里掏出冷君送来的册子,双手毕恭毕敬的递到身前。
身旁的宦官连忙拿起册子送给台上的李隆,李隆随意翻看了一下,厉声说道:“适才朕还说你不会负皇家,为何先帝遗褪才入皇陵,你就急着撂挑子,是怕朕卸磨杀驴,跟朕玩以退为进吗?你把朕这个天子的胸怀置于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