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黑衣摊主跟前站定。
打了半年的交道，自然是不用说多余的废话。
顾觉缩在袍子里的手一勾，两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药材就落在了摊主的面前。
黑衣摊主伸出枯瘦的手指，揭开包裹药材的油纸，一一辨别。
“莽头，火精……这种毒物，旁人唯恐避之不及，毒医你这处理手法却能精细到这种程度，啧啧啧！”
黑衣摊主手指一边轻轻拂过药材的表面，一边啧啧称奇。
闻言顾觉内心平静，表面上却故意挺直了身子，下巴微不可察地抬了抬，一副倨傲的样子。
毒医是他在黑市捏造的身份，内里的人设是一个居于城南，深谙药材炮制的药堂老手。
因为充豪气好脸面挥金如土，只好暗地里借着手法贪墨一些药材来弥补手中银钱的不足。
这样的人，对于自己的手艺自然是十足的自傲。
“七两银子。”
黑衣摊主说出报价。
顾觉顿时面色一沉，低声怒道。
“这等炮制水平的药材，市场上起码要卖十两！”
“市场是市场，这里是黑市。何况，你的火精这里还受了潮。”
黑衣摊主咧嘴，露出一口烂牙，说罢，指头点了点油纸的一角。
那里火精表面熏制的白粉略有发黑，确实是水汽侵袭才能有的迹象。
“这是……”
顾觉呆了呆，一副没想到的样子，随后焦躁地反驳，底气却有点不足。
“就这么一点点，只需要切下就好……”
“毒医你也知道，火精这玩意最重要的就是药材完整，但凡破了一点皮，药性上就要打一个折扣了。”
黑衣摊主摇摇头，开口打断顾觉的话。
顾觉只好哀求道。
“最近金钱上有些不趁手，其实火精这点受潮也不那么碍事，黑衣你看……”
最终这些药材以八两的价格成交。
“毒医，有没有兴趣来郑管事手下做事？单凭这手艺，一月起码能拿这个数。”
顾觉将八两白银收入怀中，转身欲走，黑衣摊主忽然说道。
他张开五指，正反亮了亮，意思是一百两白银。
闻言顾觉怔了怔，摇头道：“那可不是什么好去处。”
说罢就走。
黑市的郑管事，顾觉也有所耳闻。
手下有个药堂，卖的不是什么济世灵药，而是软筋散、血阎王、升仙药这类荼毒无穷的玩意。
钱不钱的倒还另说，人进去了以后，是否还有人身自由，那可就难讲了。
顾觉直接走人黑衣摊主也不挽留。
原地将那些药材收好，嘿嘿嘿地自语道。
“毒医？
“那张黄皮脸可能是易容的，不过最近城里的药堂可没听说哪家有进这么多的莽头啊……
“还有火精上受潮的痕迹，难道是从城南那里渡河而来？”
行至黑市另一头的顾觉擦了擦手，将袍下的湿布收进防水的皮袋当中。
他的小院实际上位于距离黑市不远的城西。
正是一路上以湿布隔着衣物紧贴裹着药材的油纸，这才伪造出毒医自城南而来，经过了河面上夜间笼罩浓雾，导致火精受潮的迹象。
至于至少价值十两的药材跌到八两合算不合算。
对于顾觉而言，安全才是第一的重要。
处理完最紧要的事，顾觉心底也稍微放松了一些。
距离既定的回程时间还有两刻钟，他一边踱步，一边看道路两旁摊贩地上摆着的东西。
期望能冒出个有意思的玩意，能让他也捡个小漏。
“咦？”
此刻路边一家摊贩的招牌吸引了顾觉的目光。
“修仙妙法，医家典藏，三百两银？”
顾觉刚一停下脚步，摊主立刻就招呼了上来。
“这位爷，修仙秘籍，不要灵石，凡俗的银子就能买到，可是要来瞧上一眼？”
有关修士的一应功法材料，在市场上基本都是以灵石结算的。
通常一块灵石能换三十两银子，倘若摊主所言为真，那还真有一点吸引力。
毕竟顾觉进回春堂，所求不就是为了一份修仙界烂大街的混元功法吗？
只是顾觉一打量这摊主，就发现此人脚步虚浮，并非习武之人。
又没有法力波动，也并非修仙者。
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凡人罢了。
但这摊主所言也并非就是虚假。
毕竟先人修行有成，子孙后辈却全无灵根资质，最后家道中落，不得已出售家传功法这种事情，也是修仙界中常有的。
略一沉吟，顾觉还是道。
“你这招牌上写的功法在哪？”
顾觉视线扫过摊上的事物，除了一本旧经书，绑在布帛上随时可以捆成一束的银针以外，剩下的都是一些破铜烂铁，可谓是一无是处。
全然没有传功玉简的迹象。
“您瞧，在这呢。”
摊主立马赔笑，双手捧起了那本经书。
《青囊医书》四个大字映入眼帘。
要说这本经书的卖相其实还真有些那么回事。
入手非金非帛，顾觉拿指甲使劲一划，也留不下丝毫痕迹。
但问题是。
“哪有修仙功法不用玉简承载的？”
顾觉脸上一黑。
修仙功法区别于凡人武学，其中最重要的一处，就是用于映照己身的那一则观想图。
就是凡人最顶尖的画师，也难以将观想图中的神韵给完整地概括下来，远没有修士直接灌输神念来的方便。
是以，市面上的修仙功法，基本全是用玉简制成。
显然之前不止顾觉有此一问。
“不是市面上寻常的那种修仙功法，而是以医入道……”
摊主立马解释道。
区别于炼气入体这种炼气士的修法，这个世界还有诸如以武入道、功德成圣等等修炼方式。
但以医入道这种事情，顾觉还是头一回听说。
见顾觉不信，摊主打开了书页。
“若是不信，您瞧了便是。”
“这真的能成？”
顾觉翻了前三页，似乎真有些门道。
他再想往下的时候，却发现手上一空。
书籍中间有大量的缺页，关于修行的后续内容被尽数撕下，余下的则是大量的救病解疾的内容。
玉简可以施加禁制，书本却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