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属座椅已经被坐热了,暖红色夕阳穿透玻璃,但医院很清冷,时不时会打个哆嗦的那种冷。
人们将屁股深深地坐在有漏孔的金属椅上,望眼欲穿诊室,他们弓着腰扶着额,看着脚尖。
好像来医院的人大多是这个坐姿。
“你也是来看抑郁症的?”一个中年妇女问及川律。
“我不是,陪别人看。”
“我也不是,我陪我儿子来看。”
之后,中年妇女开始了喋喋不休。
“唉……做家长的能怎么办呢?学习不行,焦虑,其实我根本不要求他能考多少成绩,只希望他健康长大,国中明明还好好的……现在每次回家只是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吃饭也不跟我们一桌,他一旦心情不好,动辄就要发起疯。”
她无助可怜。
是一个普通的母亲,对受伤孩子笨拙又毫无保留的爱护。
及川律默默地听着。
医院里消毒水的气味已经适应,原理是嗅觉神经中枢疲劳。
然而,推着病床喊“哈压库哈压库”的医生,拄着拐走过廊道的蓝白条纹的老人,以及和他一个玻璃墙之隔,坐在医院外抱着盒饭边吃边哭的工人,无一不昭示着:这里充斥着死亡。
及川律好像突然理解前辈为什么不愿意来医院了。
三十分钟,及川律却觉得时间似乎按下了停止键。
门打开了。
衫山司拿着报告单走了出来,向着阳光深吸了一口。
“前辈。”及川律截住她手里的报告书。
一眼扫过去,是题库,还有抑郁自测分数。
那些题目问得都怪吓人的,但及川律没有看清衫山司圈选的选项。
“别看。”少女抢了回来。
“要开什么药?”
“丙米嗪,氯米帕明……还有安眠药。”
除了最后一个俚称,及川律不认识这些学名很长很杂的药物。
抓完药,拎着塑料袋,两人都有些沉默。
“去叙叙苑吧。”及川律率先先开口。
“不了……”少女轻声说,“现在又没什么收入……”
及川律看站在夕阳余晖中她的认真脸。
前辈的心思……真的很细腻呢。
他点点头。
“那就回家做饭?”
“去随便吃点吧……吃点垃圾食品,”少女说,“想吃了。”
“好,但不要说得像是最后一餐一样……”及川律看对面有家门店,“kfc?”
“行。”
“欸不对,今天是星期五。”
“?”
点了份全家桶,少女一只手拿着最香的吮指原味鸡啃,另一只手将鸡块蘸酱。
及川律不会这么吃的,他只要不是吃自己烧的菜,就不会表现出对食物多大的尊重,于是他像任何低头族一样刷手机下饭,必须要腾出一只手,否则会把屏幕划得油腻腻。
于是,在落后一只手的情况下,及川律只吃了三成饱。
全家桶的分量,对于他们两人来说是“孤儿桶”。
及川律还不是那个“孤儿”。
“吃饱了吗?”及川律问她,擦拭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