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锦衣捕快们的宿舍还是旧时的模样,婠婠的那间屋子也还在。
窗子大开着,微凉的秋风一阵阵的扑进来,充盈了满室的爽净。床头摆着一只大肚茶壶,里面装了清润甘甜的花果茶。
婠婠半躺在床上,偶尔拎起茶壶来喝上一口。窗外落叶成雨,秋意华浓。如此躺着瞧景儿,实在是舒适惬意的很。半日奔劳所带来的那一点疲累感,很快就消散了。
婠婠琢磨着,这次若怀疑错了,是不是要买些礼物向那个郭非致歉。买的话,又该买些什么才合适。左思右想也没个结果,倒是躺出了几分睡意,她索性就合了眼睛小睡了一觉。
醒来日头已西斜。
婠婠起身来喝了几口花果茶,舒展了一下筋骨走出房门。微橙的光、金黄的落叶,将眼前的一切景物都渲染成淡而柔和的暖调。树木芳草、房屋建筑,都还是记忆中那熟悉的模样。
少了的,是那总是来往不休的人影和那喧哗热闹。
四下里很静,连那些落叶坠地发出的轻微响动,都是清晰可辨的。安静的有些寥落。
婠婠静静的立了一会儿,缓缓的挪动着步子,从旁边的房间开始,沿着回廊一间一间的看下去。
曾经这些房间里住着天门的女捕快们。就算是身为锦衣捕快,可也该没能跳出那三个女人一台戏的套路,每天这里都比那些男捕快居住的地方热闹,连八卦都比旁处精彩多样。
推开那些房门,婠婠才发现那些房间与自己的那间不同,里面没有任何的私人物品,只是整齐统一的放了一张桌、一方榻和一只凳,仿佛从来都没有人居住过。
婠婠立在连翘曾经住过的那间房门前,默然了片刻后,轻轻的叹了一声,将门重新的掩好。
日头更往西天处斜了一些,暖色的光将婠婠的影子投在回廊内那光滑的石板上,随着时间的流逝,一点点的拉长着。
破天荒的,婠婠有了几分喟叹感概,怅怅然然的也说不清究竟是因着什么。
远处响起了一阵脚步声,打破了这秋日黄昏里的寂静。
一位锦衣捕快小跑过来,见到婠婠后松了口气。待要开口说话,又默默的闭上了嘴。他默无声息的立在月亮门下,遥看着那条唯有婠婠一人立着的回廊,心底仿佛爬出了无数条藤蔓,一道一道的缠附心头,滋味莫可名状。
许多年前的那一夜,他与同值的几位锦衣捕快一起偷偷的涮拨霞锅吃,说说公务、吹吹牛皮,与从前的每一个夜晚都没有什么不同。普通的不能再普通。
可就是那个原本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夜晚,许多人的命运都改变了。
天门里的异动他们都察觉了,可他们当时选择的是留守大牢,即便无名楼一把火起,他们也没有挪动一步。
看守大牢,是他们的职责所在。
无名楼的那场火烧了很久,火熄了后,天门再不复往昔模样。在被严密监视了几日后,他们脱下了那身玄色锦衣,或是回了原本的州府衙门,或是被分入了刑部做差。
他以为,此生都不会再踏进这片建筑群,曾经的一切都将成为追忆,带着谜团的、留有无限遗憾的追忆。
晚风幽凉,吹拂下大片的落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