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雅丽掀起汤锅盖子,用汤勺搅拌几下,得意地说:“这煲鸡汤落足料,从早上煲到现在,你跟妹妹要多喝几碗。”
陈言瞥了眼这锅“嘌呤盛宴”,以前他最不喜欢喝汤,几乎出于肌肉记忆要说“不喝”,但见老妈认真试味的样子,话到嘴边却改口:“好。”
长大之后才发觉,在工作最忙碌的时候,回家最幸福的事情莫过于饮啖靓汤,然而那时候身边已无人为他煲汤。
多年的习惯让李雅丽习惯性预判,也是肌肉记忆般便要数落儿子:“不喝也得喝!”
不过,她突然察觉“剧本”没对上,臭小子刚才好像说的是“好”?
于是李雅丽勉强刹住了车,不痛不快地说:“知道就好……”
接下来,陈言十分自然地在水槽摘菜、洗菜,其实在工作后他回家也是这样的,也属于肌肉记忆了。
李雅丽却像见鬼了一样,陈言扭过头,母子俩面面相觑,好像互不认识。
李雅丽问:“你在干嘛?”
“我?”
陈言指指自己,又指向手里的生菜:“洗菜啊?老妈眼睛这就不好使了?”
出于对自家儿子天然的不信任,李雅丽叉着腰:“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陈言一拍脑门。
哥们现在才十六岁啊,都怪该死的肌肉记忆,十六岁的时候别说洗菜了,就连厨房都绝不会踏进半步的,纯纯少爷行为。
“别把我想得跟狗旺财一样势利好不?儿子是一片纯纯的孝心!”
开始陈言并没有想要献殷勤,却被老妈点醒了。
自己确实有所图啊,刚才还想着要个手机呢,还想要更新家里的古董电脑呢,作为程序员不能没有电脑,就像西方不能没有耶路撒冷。
但是这种要求现在是不便说出来的,会显得自己做家务的功利心太重,万一给否决,以后开口会更难了。
李雅丽用狐疑的眼光把陈言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嫌弃道:“有时候你还不如旺财呢。不用你帮忙,出去吧,碍手碍脚。”
作为母亲哪能不懂儿子的心思,李雅丽断定这小子一定又想买东西,虽然最后大概率还是给他买了,但就是不能让他简单就达成目的,不然下次就会如法炮制了,很多父母都有相同的心态。
陈言当然没有傻乎乎离开,而是留在厨房搭把手。
母子俩忙到晚上七点,做出来四菜一汤,整个过程他手脚利索,倒像是个经常下厨的人。
其实从刀工就能看出一个人是否有下厨的习惯,比如切葱花、切蒜蓉这种细活,熟练的人很快就能搞掂,不熟的人就要小心翼翼,不然会切到手指。
陈言的表现让李雅丽感到陌生,她是看着儿子长大的,厨房活几斤几两一清二楚,今天的表现太陌生了。
陈言稍微皮了一下:“新东方学的。”
这时候父亲陈义民也回来了。
老陈也是命运多舛,他原本也是教师,后来辞去教师工作成立了工程公司,平时工地家里来回跑,早出晚归,在家的时间没多少。
陈诺去世后的第二年,在工地干活的工程队因为安全措施不到位死了两个人,老陈担了全责,不仅赔钱人还进去了。
陈言端着糖醋鱼放上餐桌,回忆起往事一阵唏嘘。
“妹妹呢?”
在厨房门口,老陈探头往里看,只有母子俩在忙活,尤其是陈言来回走动,感觉太阳都打西边出来了。
“噢,她还在卷呢,快把我卷麻了。”
陈义民有点迷糊:“什么意思?”
现在“内卷”一词尚未流行开,它的平替词语还是“努力”和“奋斗”。
“你胡说八道什么。”
李雅丽呵斥了陈言一句,又向老陈解释:“孩子还在学习呢,有空你也劝劝她,太用功了我怕她身体吃不消,假期该休息就休息。”
陈言一阵无语,不用功你说我懒狗,卷的飞起又怕扛不住,合着横竖都要操心。
现实世界又不是小说,整天玩乐还能维持学习成绩不落后有些想当然,虽然学习也看天赋,但光靠天赋能达到的高度有限,最多就到陈言这样,如果要常年名列前茅,不努力是不行的。
李雅丽是教师,当然懂得这个道理,只是作为母亲,她更心疼女儿。
“我去催催她。”
陈言自告奋勇要去打击“卷王”。
两分钟后,陈言连拖带拽,推着陈诺肩膀过来了。
她还有些不情不愿的情绪:“我都做到最后一道大题了……”
“数学最后一题能做20分钟,等你做完黄花菜都凉了,先干饭,来尝尝哥的手艺!”
陈诺扫视桌上几个菜,她才不信陈言会做饭,不过也很配合地问:“哪个你做的?”
“喏,这几个。”
陈言得意地指着,很不要脸的说:“上面的蒜末、葱花,都是我切的!”
此刻陈诺的眼神分明在看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