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你听我说，今夜就是所有猴子的死期。牛魔王三天前来过山洞，他说今日亥时，就是炼制仙丹的吉时。你神通广大，肯定知道他可是要拿猴心来炼丹药！孩子，叔求你，叔求你大人不记小人过，一定要去救那些猴子。不然，这花果山的猴子可就从此绝灭了。”

“叔，不会的，还有你和我，我婶子呢！这桃子能强身健体，延年益寿。你和我婶子都能长命百岁。”

小时候我会管我叔的老婆叫婶子，但她却远不如我叔那样疼我，后来我越长越大她也越发冷淡，早不许我再喊他“婶子”。

现在我明白了，她大约是怕天兵天将来的那日，她也被一并抓了去。

我不怪她。

“孤零零在这山上活着有什么趣儿，要长命百岁干什么？叔知道你那些年过得有多不容易，可是，俗话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那洞里关着大大小小一百多只猴子，一百多条性命啊，你真忍心见死不救？”

“叔，你知道什么叫见死不救吗？当年，我出海，是自己生生游的，根本不是和他们一起坐竹筏。”

叔瞪大了眼睛，“怎么可能？”

“我在中途遇到过那些猴子，他们非但不让我上竹筏，还打赌我最后是会淹死还是饿死。我可是整整游了十天，叔，你知道吗？”

说起当年的事，我还是有些激愤，声音都有些抖。

叔眼圈儿又泛了红，过了好半天他才说：

“孩子，你走吧！是他们太对不起你。今日，今日也是他们应得的报应。”

“叔，我要你和我一起走，我们一起去找我的爹娘。”

我半跪在他身旁低声央求他，就像小时那样。

“爹娘？傻孩子，你哪里来的爹娘啊？唉！”

叔长叹了一声，伸出手想摸摸我的头，就像从前那样，可现在我已经长高了，他只摸到了我的手臂。

他四下里看了看，忽然想起了什么：

“那天，就是在那儿。”

他指着北边的海滩。

“本来是个大晴天，我来海边溜达，等着你婶子拾完贝壳一起回去。可是我刚走到那里就听见一声惊雷，我还以为要下雨，慌得赶忙找地方躲，没想到天上噼里啪啦下了一阵碎石头，接着还掉下来一个娃娃。我怕那个娃娃摔坏，顾不得被碎石砸破脑袋冲过去两手接着。那个娃娃一见我就冲我笑，生得也俊，眉清目秀的，以后保准是个帅猴子。我心里真是乐开了花，这是老天开眼，可怜我和你婶子无儿无女，白送我一个大胖小子！我想都没想就把你抱了回去，你婶子也是越看越爱，欢喜得了不得，把你当亲生的儿子养着。那可是半点委屈都不舍得让你受啊，一年四季变着法子给你摘果子，白天带着你拾贝壳，看到什么新鲜玩意儿都给你留着，夜里还给你捉萤火虫玩，就算再累，也要哄你睡稳了，她自己才躺下。你长到三岁上，按照猴群的规矩要请首领和太师们赐名，因为是养子，首领和太师们要问你的来历，我跟他们说你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他们根本不信。”

叔叹了口气，张了张嘴却说不下去。

“后来呢？叔。”

“这是你叔一辈子最后悔的事儿，他后悔不该跟他们说真话。如果他扯个谎，说你是我俩亲生的娃儿，或者说你是从海上漂来的，也许，也许你就能风平浪静长大成人。”

婶子看着我叔，脸上似乎有几分惭愧。

“后来，就来了猴太师申一和申三，还有乌泱泱百十号猴子。他们，他们非说你是，是妖怪，硬逼着我把你扔到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