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底的时候高考出分了，梁光拿着一大本填报志愿的书勾勾画画，又用手机搜了一大堆资料，将一个一个学校按照次序排列了出来。

数学考得差了一些，宸阳北医大临床医学可能要服从调剂，第二志愿和第三志愿则报了其他学校的医学院，梁光心里也有点没谱。

刚提交完，收到博落的短信：七点滑冰场外的公园见。

梁光跟哥哥打了个招呼，换了身黑色的休闲服，戴上棒球帽去找博落。

胡休休跟梁光说过，这次博落考得不是太好，数学是他的长项，出题难本来该占优势，但可能是太紧张了，比估分少了快四十分。

博落坐在公园的石椅上，戴着白色的耳机线，目光凝视着一大片人工湖，他的脸上充满彷徨和低沉。

梁光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就坐在旁边陪他看了一会儿，人工湖里养着一些肥胖的鲤鱼，转来转去，毫无目的，它们也不需要什么目的。

“阿光......”博落终于摘下耳机，犹豫地问道：“其实我一直想问，你怎么知道你想学医？”

梁光没有想到博落会问这个问题，思考了一下说道：“我上初中那会儿，经常去医院，身体不是太好，后来就想着学医嘛，说不定能省点钱。”

博落听到答案有点啼笑皆非，“就因为这个？”

梁光点点头，又道：“也不全是，你知道的，物化生中我的生物是最好的，化学也不差，物理也还说得过去，英语基本都在一百三之上，但是数学不是太好，学医数学没有那么高的要求，还挺适合我的。”

“不过也没想太多，”梁光耸耸肩膀：“休休说要选个能挣钱的专业，可我也不知道什么专业能挣钱。”

博落点点头，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绕着耳机线，“你还记得我的一个室友吗？半夜等救护车的那个。”

“记得，不是我们班的，休休还问，你是不是去炸碉堡了。”梁光轻笑一声，看见一辆白色锦鲤撞在一辆红色锦鲤身上。

“他每天都在寝室里念叨，考得不好家里就不送他念书了，去一个差的学校混上几年，没有意思，还不如早点打工。”

明明是在说室友的事情，但梁光看到他的手指轻颤，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昨天他给我发消息，说不念书了，去他堂叔的厂里做阀门。”

博落沉默了一会儿，靠在石椅上望着天空，他想看看星星，但这里的夜晚，没有星星。

“那你呢？”梁光侧着脸看他。

“不知道。”博落闭着眼睛说道。

“其实，我也不知道。”梁光轻靠在石椅上，语气中也带着一些犹豫，“基于现在的，未来的选择。”

“我还以为你很坚定，”博落看了梁光一眼，黑色棒球帽下头发有些凌乱，像风中的芦苇。

“不是啊，我不是像沈自那样，他很早就决定了一个方向，而且天赋很突出，我真的很羡慕这种人。”

梁光想着有点说不太清楚，她从兜里掏出三颗玻璃弹珠，是上补习班的小孩子给她的，“我的话......就像这些弹珠，一开始可能有满满一把，到了快要做决定的时候，掏出来一看，手上只剩三颗了，于是我就从这里面挑一颗我最喜欢的。”

“但是我也会犹豫，这一颗不见得是最好的，也不见得是最适合的，甚至不见得是对的，可能半途而废，徒劳无功，兜兜转转，终无所获。”

“我哥以前说过一句话：只有喜欢是不够的，何况不了解的喜欢，只是一时短暂的吸引和贪图。”梁光抡指握住那三颗弹珠，注视着自己的手心说道：“但是......好像，怎么样都做不到完全了解，除非亲历一场。”

梁光打开手心，小小的圆圆的玻璃弹珠，每一颗都很漂亮，她递给博落看，“我也没有办法很坚定。”

一颗宇宙弹珠，一颗星海弹珠，一颗精灵弹珠。

博落伸出手，指尖划过每一颗弹珠，他的心中也有几个选择，就像这些弹珠一样。

“要是后悔了呢？”博落问道，声音细不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