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维提着刀匆匆离开，他想起那些船卒的眼神，充满等待又游走着藏不住的欣喜，就像按捺不住的猎手，等待他们的猎物逐渐虚弱。

攸王后将剔红凤纹宝盒放回原处，她看了看那道破败的木门，匆忙跑到木箱后方打开仓板，两个小孩子竟然睡着了。

“赫儿，醒一醒。”攸王后轻轻推了下男孩子的肩膀，“抱着妹妹，我们去大祝的舱房。”

姬赫听话地抱着四岁的姬回兰爬出了船舱，他一直蜷缩着，腿都有些麻木了。

“夫人。”老斗手的声音含着海沙传过来，只听得清模糊的泛音，他弓着腰，一双三角眼毒辣无比。

风暴似乎停了那么一小会儿，压抑的安静可以听见衣袍滴水的声音，攸王后不紧不慢地站起来，坐在桌前，点了一盏油灯。

“夫人真是美人面貌，蛇蝎心肠。”老斗手走近了几步，他的影子在地上不断拖动。

“你想要金银财宝，这里所有的东西都给你。”攸王后打开一个小匣子，加了些灯油。

“那就多谢夫人了。”老斗手的语气没有多高兴，他走到攸王后身侧，枯藤一般的手钩住一缕碎发。

“贱人！放开你的手！”姬赫怒声道，怀里的妹妹被他吓醒，抱着哥哥哭了起来。

“赫儿。”攸王后冷声制止了他，“带着回兰去找大祝，快去！”

“大祝，”老斗手无声地笑了一下，姬赫的怒骂让他心中发狠，一巴掌扇在攸王后的脸上：“雍国的兵马都踏入王宫内院了，还有什么大祝。攸王后，这是在海上，我才是这艘船上的王。”

姬赫放下妹妹朝着老斗手冲了过来，他才十一岁，老斗手轻而易举地掐住他的脖子，用身体死死锁住了他。

“放开我的孩子。”攸王后轻飘飘地瞥了一眼，她没有什么表情，握着油灯的手缓缓收紧，可惜不能一把火烧死他，“你来找我，就是为了杀人吗？你杀了他，你什么也得不到。”

“看来王后还不明白自己的处境，”老斗手哼了一声，更加用力掐住姬赫的喉管，“海上的故事都是深不见底的，叫都叫不出一声。”

“你以为这些东西你能卖出去吗？只要你敢让它们露头，雍王就会循着味找到你。”攸王后压抑着怒火一个一个打开匣子，将其中的珍宝倾倒在地上，“就算你冒险卖了出去，你能得到几成？三成？四成？”

“那岂不是亏了。”攸王后持着油灯往地上照了一圈，黄金宝石的光熠熠夺目，“一艘船上的王算什么，突冒、金船、楼船、桥船、戈船、太白、飞云、苍华......以船为车，以楫为马，明明可以拥有一支海上水师，纵横于归海之上，你难道不动心？”

老斗手卸了力，将姬赫扔在地上，他看着咳嗽不止，宛如一条蠕虫一样的姬赫说道，“攸王后，我已经老了，老了的人可没那么容易上当。”

他取出一支鸟骨笛，放在嘴边呜呜地吹了起来。

“老船长的岁数比你小吧。”攸王后突然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这么多年听从一个后生的话，是什么感觉？”

老斗手的动作停了下来，三角眼用力地抬了一下，仍然看不到多少眼白。小小的女孩被他吓得哭得更大声了，攸王后蹲下身抱起了她，姬赫也爬起来跑到王后身边。

“你无非是想杀了我们这群人，带着财宝返航，过过船老大的日子。”攸王后从上到下扫视了一眼老斗手，“把你的手下都叫来，难道是要平分吗？”

“你说，那些年轻人会不会想，”攸王后含笑说道：“少一个人，就可以多得一份呢？”

老斗手没有说话，一阵脚步声响起，壮汉碇手和两名年轻缭手跑了过来，震惊地看着一地的财宝。

攸王后抱着孩子的手颤抖了一下，但她还是继续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拍着姬回兰的背。姬赫攥住母亲的裙摆，水滴沿着紫色的绸缎无声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