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三个台阶的距离，就像滚了30年的时间那么长。

“咚”的一声，男孩的右臂和右侧背部像是撞到了一个硬东西的外壁，小小的身体顿时像被夹在了一个“角”里，停下来的同时还伴随着一瞬闷闷的中空回声。

男孩感觉屁股在下落时被台阶的边缘“割”到了，疼痛难忍。他下意识地呜咽了几声，但是一想到反正此时也不会有人来哄自己，立马停止了哭泣。

男孩试着轻轻地往左挪了挪身子，才感觉胳膊肘火辣辣地疼。他把右手扯过来摸了摸左臂中后部那块尖尖的骨头，像是擦破了皮，但没有渗出湿湿的东西，应该是没有流血。

也就是这个时候，男孩发现自己的双手活动自如。他又赶忙动了动两只脚，确认也都并无大碍。男孩睁开眼睛，又闭上，再睁开——眼前是一样的黑。

他把脸转向左边，那是洞口的方向。

高处，几条堆叠成一沓的细密台阶反着一道道浅淡的灰光，一直折叠到顶部，遮住了被塑料板和杂草掩着的入口。

男孩用尽整个上半身的力气抬起昏沉沉的头。

他看到洞口的光缩到只剩下指甲盖那么小的一点点，越来越远，越来越远；他感觉自己像是被一团黑纱包住，有好多好多只黑手从不同的方向同时缠绕过来，越黑越厚，越厚越紧……

男孩害怕极了，“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7

邱玲蹲在猫窝旁，打着手电筒往洞里照。

七八个台阶之下，一只揉着眼睛的小脏脸儿正半坐在那里抽着鼻子，小上衣的前襟扣子也开了两颗，右边的裤管还被胡乱的褶皱拎起到了脚脖子。

电筒的强光照得男孩脸色煞白，秋玲看不清这是哪个街坊家的孩子，只有右脚的小球鞋似曾相识。

“好了好了阿姨来了，阿姨来了，不哭了不哭了奥。”

邱玲弯着腰疾速而小心地走下去几步。

快速地上下扫视了两遍，确认男孩除了左臂的一点擦皮之外没有受更大的伤，秋玲把手电筒换到右边，用腾出来的左手稳稳托住男孩的右臂腋下，轻轻往上一架。

顺势，男孩直起了上半身。

邱玲一边用手电筒扫着楼梯，一边跨上一个台阶，捡起那只脱落左脚的小球鞋。

她在墙面上用力蹭了蹭鞋底，然后迅速放到光亮低下，左右翻动着仔仔细细检查了一番。

或许是被姗姗来迟的呵护激发出了更多的委屈，男孩不断抽泣着，哭得更大声了……

“哎哟，原来是巧慧家的孩子呀，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呀？快起来，来，阿姨抱你上去。”

“呜呜呜……”

“好了好了，来……最近雨水多了，台阶好湿的哟。”

邱玲将手电筒夹到腋下，双手将男孩托举到胸前，朝着入口的方向，稳稳地推上去三个台阶，自己垫后。

借着手电光一扫的两秒钟，男孩惊然发现，自己刚刚躺倒的地方是一处“拐弯”的小平台，那夹角侧对的地方，隐隐约约还有一排向下延伸的的台阶……

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