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生告诉自己,想要出去需要二两金作为赎金。
先前小五和小八的家人为了凑这二两金,变卖了祖宅地契,砸锅卖铁,两年后才勉强凑齐。
就算沈练每日卖一百个包子,赚二百文。
一两金等于十贯铜钱,要五十日才能凑够。
再减去他日常的开销,甚至还要养着太极。
至少要两个月。
阿印与沈练才几日的主仆情谊,她不认为沈练会这么日日勤杂,仅仅为了接她这个才认识了几天的主人出狱。
若她是沈练……
她此时已经变卖完家中物件,自己逃了。
阿印叹了口气。
多半是要在这度过后半辈子了。
“唉,你的托付,我怕是完不成了。不过你放心,我会等下一个有机会出去的人,把这事嘱托给他。”
阿印悲观地和隔壁诉说。
隔壁人自从讲完故事后,一下就失去了生气似的,动也不肯动,话也不怎么说,每日除了吃就是睡。
阿印觉得,他在等死。
他完成了心头最后一件大事,已经没有了负担,可以去见兄弟们了。
可阿印有些害怕,她不愿他死。
这是她在牢里唯一一个还能说说话的人。
若是他死了……
这牢里,时而有疯子鬼哭狼嚎,时而又安静得只听得见火烛声。
日日这么待下去,她也要变成疯子了。
也不知隔壁的人有没有听见她的话,一直不做声。
阿印不放弃,继续开口:“喂,你能不能跟我说说沈将军,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也许只有提及表叔,才能让他提起精气,和自己说点话。
果然,那边有声响。
“沈将军……是我见过最严厉最强大的将领。”
“嗯,如何严厉?”
“我记得……有一次,我作为斥候军,在祁军后方刺探,不小心被发现,为了让兄弟们逃命,我只好打草惊蛇,一个火箭射向了他们的粮草。”
“这不是立功了吗?”
“是,也不是。敌军反应迅速,火很快就被扑灭了。他们扑火的同时,派出精锐追击,有两个兄弟被生擒……自尽了。”
“可你这是迫不得已才这样。”
“沈将军的指令是,若被敌军发现,切不可打草惊蛇,应兵分三路撤离。我此番为了救几个兄弟的性命,惊动了敌人,从此这个绝佳的刺探点便不可用了,失去了许多敌军情报。若要算起来,此后无数兄弟皆死于情报闭塞,我有罪。”
“人总要会应变吧。当时那般情况,若是我,我也会选择先保眼前人的性命。”
“军令如山。”
“那表……沈将军是如何处理的?”
“我罚鞭二十,从此不可进斥候营。”
“二十?!”
军中的鞭子她是见过的,又粗又硬,一鞭下去便会皮开肉绽,二十鞭……怕是命都要没了。
“我甘愿受罚。是我害了之后众多兄弟的性命。”
说到此处,柳生有些哽咽。
阿印递了杯水过去。
“多谢。”
“是我该谢你。”
“为何?”
阿印不说话。
她不敢告诉他,自己是沈家人。
她深知自己不配。
仔细想来,当初表叔表兄们在边关前线抛头颅洒热血与敌人厮杀时,她应在后院练剑,练半个时辰还要偷懒去树上睡一觉,抓上几只鸟玩。
表叔每三月回沈府一次,每次她都装作勤快练习的样子。
殊不知等表叔一走,她就开始偷摸着出府玩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