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无妨,计划本就粗糙,能顺利实施到这种程度已经是非常好了。再说,我李自成哪怕赤手空拳,也不是他们能任意摆布的。”
李自成打量了一下手中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茶杯,而后举起,朝着前方,前伸敬礼,再一饮而尽。
“诸位辛苦,做的很好。”
男人甩了甩空掉的茶杯。
“你们想出了用哨声作为口令的法子,再一拥而上,迅疾如风,让陈奇瑜甚至没有能带走我的机会...不过他是个惜命如金的人,怕是不舍得冒哪怕一点点被咱们留在这里地风险。”
他用左手在空中比划了一下。
“而小穗送给我的那个骨哨...被他们夺去了,但用处很大。”
李自成站起身,走到良的身侧,望向前方一片空地。
在那里,有几百名被捆地严严实实的明军士兵。
“你我联合吹哨,让他们以为陈狗的帐子已被攻破,便能瞬间瓦解这帮士兵的战意,叫他们不敢反抗...也让陈奇瑜的撤退更加仓促,就更不可能有空将我捆上马带走了。”
他拍了拍身边友人的肩膀。
“毕竟,他若真再晚个一盏茶的时间,你就要领兵杀来了。”
“确实可惜,可惜我还没见过这位陈大人的脑袋。”
“哈哈哈哈...良兄就只惦记着那陈狗的头颅不成?哈哈哈哈...无事,无事!”
李自成突然豪爽地笑了起来。
“良兄,你不需要在意脑袋——一个贪生怕死的头颅罢了,没什么可惜的!”
他将手臂张开,仰望高空,将满天星辰揽入怀中,说:
“你不想拥有——整个天下吗?!”
“...”
良沉默不语。
“我想啊...”
李自成背着手,越过他,走向前去。
良低头,看向地面。
闯将的影子被摇曳地灯火点燃,晃荡在这个时代里。
“啊,对了,还有一件事。”
李自成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着那位始终默默跟在良身边的少女。
“那场大火是你做的?小穗。”
少女于是也从大帐里走了出来,站在良的前侧。
“回闯将,确实是我趁他们不注意,偷偷点燃的。”
“哈哈,不错,不愧是良兄带来的人,就是有胆气!良兄,你可得好好护着她,她前途无量!必成大器啊!哈哈!”
良轻轻拉起嘴角,没说什么,只是揉了揉少女蓬乱的脑袋作为回应。
“嗯,还有那个帐子里放了财宝的传言,也很是精准!掐住了明军了软肋,勾起了这帮人的贪欲...配合这场大火,正好能叫他们汇聚在一起,方便一网打尽,还让他们无法估计咱们的动静!这一系列属实好计谋,可谓是环环相扣——”
“传言?”
李自成的盛赞被穗的一声疑问所打断。
她和良面面相觑,互相看到了对方眼底的疑惑。
“什么传言?”
李自成愣住了,表情瞬间严肃起来。
“不是我们的人安排的?”
少女眨了眨眼睛,仔细回忆了一下。
“马车是我点的,但谣言却不是...唔...不过那处着火的帐子里,竟然确实有些宝贝,我是不知道的,我只是看那地方人不多,东西摆的又密才下的手。谁知竟真的摆了几箱银子,这样才引得那些明军源源不断地前来...可,闯军之中有谁能做到这件事呢,即可以摸清明军物资的摆放位置,又可以在恰到好处的时机传出谣言...”
良在一旁摸了摸脑袋。
他先前一直被死死关着,什么也不知道。
“这...我们的人不太可能,难道是明军内部?”
李自成张了张嘴,又狠狠咬下。
“呵...看来有个好心人,在暗处帮咱们。”
他冷笑一声,雄心悄然退去。
“闯将,若真有这样的人...那他一定无比危险,莫不是想要驱虎吞狼...?”
穗迟疑了一会,向前一步,说道。
“无妨,帮咱们的人,不管他的目的是什么...来者是客!”
闯将向前走去,朝着前方自己的部下与那些被捆地结结实实的明军俘虏,大声说道。
“此地不宜久留!咱们没能拦住陈奇瑜,中原的官狗得到消息便很快又会围剿而来。诸位,随我整装待发!”
“不闯!不休!”
一阵狂风吹来,将这股野性吹落到云层之上,又顺着将有的洪雨倾泻而下。不久的将来,整个中原将再次感受到来自于“闯”的震慑。
而那天下时局的钥匙,也被命运的手指拧住,于是微弱但坚定地,缓缓起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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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里外,一处偏僻的栈道。
一位老者骑着一只同样老的毛驴,提着一盏发着微弱光芒的吊灯,走在人迹罕至的小道上。
真论年纪,他其实还远远没到要撒手人寰的时候,一具肉身也还称得上扎实。也不知为何,也许是因为那张满脸皱纹的脸与那身上挥洒不去的颓懒气质,别人见他时,总以为这人的年纪离入土也不远了。
呵呵,我还没老呢...
他扭头,看了眼来时的方向,灯火寥寥,但是热闹。
“...”
回过头来,老者摇头晃脑着,带着毛驴的尾巴也一同摇晃。
林子里寂静地很,这喧闹暂时与他无关了。
“真好哟...”
若是陈奇瑜在此处,一定会惊惧于他口中说出的语言。
这并非中原土话,也绝非明朝官话。
而是...!
“回家咯...”
老兵的眼睛怀着乡绪。
望向北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