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府。
蔡柔嘉站得腿都麻了。
自从她将画坊的事情汇报给蔡敬,后者就一直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到现在都没有说一句话。
她终于忍不住了:“爹!我们不采取行动么?”
“采取行动?”
蔡敬睁开眼,吁了一口气:“我们能采取的行动只有两个。”
蔡柔嘉问道:“您说!”
蔡敬淡淡道:“那就是你昨晚将画作拍下,抑或待曹公公携画离开时将其截杀!”
蔡柔嘉噎了一会儿,忍不住埋怨道:“爹!都这个时候了,您还跟我开玩笑。”
曹公公可是皇帝在书画界的代言人。
无论哪种,都会得罪皇帝。
这哪是截杀曹公公?
这是斩断蔡家族运啊!
蔡敬抚须笑道:“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老天尚且不能万事尽皆掌握,我等凡夫俗子有所疏漏再正常不过了。若整日因无力而为之事愁眉苦脸,日子还过不过了?”
蔡柔嘉闻言,焦虑之色骤减,她向来崇拜父亲,就是因为他处变不惊的气度。
世人皆道自己父亲是奸相,她却觉得那是世人境界与自己父亲差得太远,所以才会不理解他罢了。
但她还是有些疑惑:“那就任杨家逃过这一劫?”
蔡敬半闭着眼睛,轻敲着桌子:“杨家的确出了奇招,但接英宗回京的影响,哪是一幅画就能消除的?想让圣上相信这就是他们心中所想,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此事祸福,随他们去吧,不惹圣怒,方能立于不败之地。”
“是!”
蔡柔嘉郑重点头,她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问道:“爹!其实我有个问题一直想问。”
蔡敬淡淡道:“问吧!”
蔡柔嘉深吸一口气,小声问道:“杨家不过是给图腾守门的,注定拿不到兵权,其族人就算考中进士,也不能升迁到四品以上。这么一个家族……真的值得被取代么?”
蔡敬闻言,顿时面色一变,沉着脸训斥道:“柔嘉!为父知道你聪明,但有时候胡思乱想就是取祸之道,以后做好你自己的事情便好,此等胡话莫要再说!”
被父亲这么一训。
蔡柔嘉赶紧低下头:“是!”
蔡敬这才神色稍缓,沉声问道:“那杨姓女子,胎气顺么?”
“很顺!”
“让你哥好生照看,别一整天拉个臭脸,毕竟是我们蔡家的种。”
“是!”
“对了!”
蔡敬的心情好了不少,没在这个话题上继续掰扯:“你刚才说,通知你这个消息的年轻人叫敖天?”
蔡柔嘉顿时来了精神,赶紧道:“是!此人虽奴仆打扮,但气度不凡,处变不惊,应当是个可造之材。”
“哦?”
蔡敬来了兴趣:“他说了什么妙语,竟让你对他有这么高的评价?”
蔡柔嘉噎了一下,敖天从头到尾都没怎么跟自己说话,哪来的妙语?
可看着父亲略带戏谑的神情。
她只能硬着头皮道:“他说,这世上就没有我敖天学不会的事情。”
蔡敬:“……”
蔡柔嘉尬住了,赶紧找补道:“此人这般自信,应当是胸有沟壑,却又能隐而不发,不是可造之材是什么?”
蔡敬:“……”
女儿随爹。
是个颜狗。
他无奈扶额:“对对对!是个可造之材。”
蔡柔嘉有些受不了这种阴阳怪气,还想解释什么。
蔡敬却摆手道:“这个敖天,以后你可以多接触接触,对你有好处。”
蔡柔嘉顿时转愠为喜:“好的父亲!”
……
皇帝寝宫。
曹元帧在屏风前静坐,清秀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
他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好在赵颉还没有入睡。
现在赵颉正在屏风后欣赏画作。
安静了一会儿。
屏风后终于响起赵颉欣喜的声音:“好好好!此画甚好,乃何人所作?”
曹元帧平静道:“奴婢已经问过了,寄卖之人乃是杨府的一个小丫鬟,名曰白苓,是那个刚入门三个月的赘婿的贴身丫鬟。”
“哦……”
屏风后的声音有些失望,略带嘲弄道:“没想到杨家也开始搞这些小把戏了,不过不得不说,这把戏颇得寡人之心。油墨鲜艳,技法新颖。只是内容之中似有媚态隐现,实在是煞了风景。”
曹元帧笑了笑,没有说话。
屏风后安静了一会儿,才再次传出声音:“去跟作画者接触接触吧,这么好的一幅画,希望不会被媚态毁掉。”
“是!”
曹元帧拱了拱手,便准备离开了。
虽然他对字画以外的事物并不是特别感兴趣,但在皇帝身边待久了,耳濡目染之下也懂一些朝堂上的事,如此也能让皇帝用得顺手些。
这是要试探杨家的态度了。
可走到门口的时候,赵颉又叫住了他。
“等等!”
“陛下您吩咐?”
“不急着去!”
赵颉的笑声中带着一丝玩味:“先晾他几天,看看谁会先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