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破衣一马当先，向着乌云般厚重的敌阵冲去，此番若一去不回，便一去不回吧，有死而已。

身后武威军的将士克服了内心一切的想法，抛弃了生与死的担忧；紧紧跟随着那个一往无前的身影，奋力打马，举起矛槊；异口同声喝道，

“有死而已，随君赴死。”

一时间寨内上下，寨外生番军马，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战斗，注视着这场决定生死成败的较量。

姚铭年轻稚嫩的脸庞微微颤抖着，他咬紧牙关，俯下身体贴着战马，试图让战马奔驰的再快些，更快些；手中的长矛微微上挑，正对着那道疾驰而来的白色身影；他没有必胜的信心，但是他却更没有放弃生命的打算；只有挺过这一关，才能活下去，他心里默默向上天祈祷着。

那白色身影像是踏云而来，飞速的闪过他的身旁，姚铭只觉得手中长矛被一股巨力拨开，他随即顺着上挑的劲，转动长矛，用矛柄尾部戳向那抹白色身影；突然感觉命中，但是自己也被再次挥来的长槊敲在肩膀处，一时疼痛使不出力来。

接触是一沾即走，赵破衣回头深深的看了一眼这个高大少年，再次挥舞长槊杀向前方。

赵破衣不知道格挡开多少刺过来的武器，也不知道格挡后会敬出去多少枪；只觉得这乌压压的军阵是如此的厚重，他就像被河水冲刷着的一块磐石，艰难的耸立于敌人的战阵中央。

突然眼前一亮，豁然开朗；他杀穿了生番骑军的军阵。

但北汉重骑的军阵接踵而至，像一群狂暴的牦牛阵，咆哮着，挥舞着，冲锋着。

百里窕的铁骨朵挥舞的像一朵金属花瓣，胯下红色战马在他的催促下，直面领先而来的赵破衣。

这是一场巅峰的对决，双方骑军之挥的正面较量。

赵破衣的马槊抖出了六朵金花，分别指向百里窕的上下身躯和马匹；而百里窕则一力降十会，挥舞着铁骨朵砸向赵破衣的头颅。

两马交错而过，红白相互对冲。

百里窕被马槊刺中手臂，铁骨朵稍稍歪了一寸，擦着赵破衣的兜鍪而过；赵破衣短暂的回撤马槊，轻微一松；两匹马就交错而过。

赵破衣白马如踏云般继续前行。

百里窕的红马在赵破衣最后的一挑之下，已被划破腹下，流出一滩内脏，轰然栽倒在地。他在红马倒地时就感觉不妙，早早的就准备屈身翻滚；人还没站稳就被身后的亲卫拉着手臂提到自己马上。

武威军的重骑陆续的杀出重围，在北门护城河旁列阵。

不到四百骑的骑军军阵具有着冲天的豪气，尽管人人疲惫不已，身上满是创伤，但他们豪迈以及无畏的气势在说，只要冲锋的号角响起，我们还能战。

辛赞站在城墙上双手死死的握住墙垛的砖石，手掌撕裂了都没有察觉。直到赵破衣带着仅剩的四百骑迂回去了南门，他才深深的吐出一口郁气。

他手下的精锐骑兵，可是训练和实战了多年，才培养起来的；仅仅一千人的耗费，就能抵得上五千步卒的消耗；如今折损的还剩四百人，他心里已经在滴血了。

李商砚在番骑出城时就被安排上了东墙，索性这里竟然没有被攻击；他也就安心的看戏。

这一场场惊心动魄的对决，叹为观止，更多的却是对生命凋零的速度之惊讶；从早上生番的进攻，到赵破衣带着四百人回到镇羌寨，短短的一中午时间，镇羌寨阵亡了将近一千五百人，负伤的更多。

而生番联军死亡人数在他粗略的估摸下，约有三千左右，受伤者更多不能算。

如此激烈的战斗，怎么会发生在这小小的镇羌寨中？李商砚不得其解。

黄仲站在辛赞身边也是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

他扪心自问，他的谋划不会有太大的问题，可是怎么会演变成这幅模样？

最根本的原因就是，北汉镇西将军府的直接参战？在他想来，不过是一片三不管地带的小小纷争，怎么会就发展成了如此激烈的战斗。

这种激烈程度哪怕是拿到西疆，长宁侯与匈奴人的对决也不过如此吧。

黄仲此刻对自己的判断完全失去了信心，而这种变化，仅仅是一中午的战况，就能摧毁一个善于谋算之人的内心。

可见世事如棋，凡人怎么能算计到世间一切的因果。

“呜！！！”

南面山坳处，有一阵进攻的号角声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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