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一孙传庭真死在这里,他不好跟上边交差啊。
就在他想再劝劝孙传庭时,外面突然跑进来一个小太监,急匆匆道:“速速准备,万岁爷马上就到!”
万岁要来?他万金之躯怎么会来这腌臜地方?牢头赶忙问小太监:“公公可知万岁要见哪个?属下也好提前做个准备”
那小公公站定,看他一眼笑笑却不吭声;牢头秒懂连忙从袖子里摸出几颗银瓜子递给小太监,太监这才朝孙传庭的方向努努嘴:“就是孙大人这里”
他说的是‘孙大人’,牢头立刻明白孙传庭在这里的日子到头了。
早就说了他这监牢就跟驿站一样,来的人基本都是住店的无非时间长短罢了,你看这不是又出去一个?
说不好出去后比原本官职还大呢,也幸好自己这两年多来每日尽心照顾从不敢给孙传庭脸色看。
小太监来了后没过一小会儿,崇祯就在几个大臣的簇拥下来到了阴暗的牢里,他有些不习惯这里的气味,皱眉后倒也没说什么。
“所有人退下吧,朕和孙爱卿单独谈谈。你,把门打开”
“是,万岁!”
他身后的人和狱卒们尽皆跪下,片刻后走的干干净净。
门已打开,门后的孙传庭自然听到声音,早已跪在地上口呼万岁。
崇祯看着孙传庭不禁感慨万千,与三年前相比,他老了许多,身上那股锋锐之气也消下去不少。
许久之后,崇祯才缓缓开口:“爱卿,你受苦了……”
边说,他解下自己肩上的披风,为孙传庭披在身上:“爱卿,此间风冷,莫要着凉”
不等孙传庭惊惧开口,崇祯深深的弯下了腰,眼睛都湿润了:“爱卿啊,朕知道错了,朕对不起你”
只这一句,孙传庭眼里的泪差点流出来,只觉心中有无限委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看着弯腰的皇帝,他胸口憋了几年的那口恶气也仿佛随烟散逸开来。
连忙起身扶住崇祯,口中哽咽道:“孙传庭当年得势猖狂,今日早已想透想明白,万岁何错之有,是博雅错了!”
“实不该一己之私,误家国大事,万岁,是孙博雅错了!”
崇祯之所以弯腰,是因为实在无路可走无人可用了,他知道必须留住孙传庭,只有孙传庭可以带兵打仗了。
他是皇帝,却是一个不懂帝王学的皇帝,他不知道该用哪些方法挽留孙传庭的心,只好用最笨也是自己唯一懂得的法子。
他很聪敏很坚毅很果断也很努力,但他唯独缺少作为皇帝必须有的一个特质:隐忍。
是的,崇祯从各方面来讲都称得上一个合格的皇帝,唯独一点,他不懂隐忍之道。
他太热血太冲动太容易信人,而他所托向来非人所遇也非良人。
他不懂隐忍,上任便废了魏忠贤。
他太热血,袁崇焕告诉他五年可平辽东,他便用尽所有手段甚至透支自己作为皇帝的信用也要支持袁崇焕。
他太信人,哪怕张献忠撅了他祖坟,满朝文武告诉他只要诏安张献忠、只要千金买了这马骨,别的流贼自然知道当今皇帝的魄力,自然望风而降天下归心。
他信了啊,所有人他都信了,他向来认为只要将真心交付出去一定能换来真心,然而他错了。
就是他信的这些人把大明帝国一步步推到了如今这个地步。
所以他不敢再信,他像一只被伤透的猫,小心翼翼的靠近,只要对他露出一丝暖意他都怕的想要逃离。
他渴求,却又惊惧。
所以当他以为自己可以相信孙传庭,而孙传庭又称病要归乡时他怒了。
他恨,为何这巍巍天下找不到一个可以托付的人,为什么他信的人都要与他离心离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