掀开车帘进入马车内,便看见谢檀定定坐在那儿,薄唇紧抿,手指紧握着骨节泛白。
“怎么了这是,闹啥脾气了?”周忠道,也顾不得君臣尊卑了,“在北境的时候抓心挠肝的想,如今见到了,还生上气了?为啥啊?”
“她心里没我。”谢檀道。
“嗨!我的陛下啊,您在北境多少年,她就为人妇了多少年,何况她和谢大人伉俪情深是出了名的,若不是您成了皇帝,她一个大家妇能被夺进宫里藏着掖着么,咱也得考虑考虑人家的心情啊!”周忠道。
“我没有强夺她,是底下人……算了我不与你解释。”谢檀道。
“没强夺她那还有救。”周忠也不纠结宋旎欢是怎么从谢少夫人变成皇帝的情妇的,坐在他旁边劝慰道,“她若是跟了你就忘了前面那个,这样的女人你敢要?”
“她男人还在呢就又得跟另一个,没一头撞死就算心里有你了!”
“是……你说的是。”谢檀喃喃道,“这些年,她跟了谢云霁,都怪我……”
周忠一拍大腿,“对啊!你要是早点把她抢走不就是了!让她嫁了别人,现在又想让她当前面那个没有过,咋可能嘛,檀哥,这需要时间啊!”
谢檀点头,“是,是我心急了。我不该生她的气。”
周忠松了口气,又问:“她可别是听了外面的传言,才对你有了什么误会。”
什么传言呢,当然是谢檀弑君夺位的传言。
传什么的都有,难听的话没有下限。
其实连周忠都难免疑惑,如果说谢檀没有夺位之心,怎会在攻叶城的时候执意奇袭?
现在世人提起叶城之战,都称今上文治武功,天将将星,能在那般战事中杀出重围,奇袭金州前朝余孽。
说白了,这是功成名就了才叫奇袭,若是血洒沙场,就叫莽撞不计后果。
可若是说谢檀在北境时就汲汲营营,用些阴谋诡计意图谋反篡位,周忠是不信的。
一个有这样野心的人,会将自己的生命置之度外么?会在当地人都受不了的雪原里豁出命去救当时的大殿下么?
到底是过命的交情,周忠对谢檀的秉性从未怀疑过。
可事实就是,他坐上了皇位,弑君篡位,声名狼藉。
“檀哥,你后悔么?”周忠忍不住问,“从叶城无圣旨擅自出兵,若是败了呢,可悔?”
有些时候,皇帝的猜忌比叛军乱党更可怕。
当时若是没有攻下叶城,无谕令,不等援军,擅自调动戍守边关的北境军干预叶城战事……哪一项都是形同谋反的大罪。
若是兵败,除了掉脑袋之外,估摸着声名狼藉遗臭万年是跑不脱的。
若是胜了,皇帝依然不会高兴,君王怎会容许一个不听话的北境最高统帅的存在?
周忠忽然惊觉,从谢檀下令的那一刻起,他可能就没想活。
可这死局,硬是被盘活了。
而对于谢檀而言,议论、偏见、恶意的揣测,这些从他出生起就在经历着。
无所谓,他不在乎。
谢檀迟疑片刻,道:“不悔。胜败,都不悔。”
当时他心中被焦急和绝望充斥着,只想回到云京来见她。
而叶城是挡在他与她之间的天堑。
他必须越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