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八月的扬州没有烟花,有的却是入秋以后的肃杀之气。
扬州从古至今都是江苏的富饶之地,更得文人骚客的喜爱。
一艘艘巨大的商船停在码头上,静静等待着工人们装配货物。
大批的丝绸棉布、瓷器、茶叶等等一有尽有,这些都是运往西洋诸国的货物。
码头监工处,撑起一个偌大的遮阳伞,下面放了一张桌子。
约摸三十多岁,管事模样的人半躺在藤椅上,就着好茶水,吃着香味四溢的猪头肉。
旁边的小厮卑躬屈膝的拿着账本,陪着笑念给这位管事听。
吃猪头肉的管事,正是江南士绅大地主之一,扬州盐商总商徐恩的家奴代袁。
扬州盐商富可敌国,连下面的奴才都长出了一份跋扈气势。
代袁抹了一口满嘴流油的嘴巴,从藤椅上爬了起来,打断正在念账本的小厮。
“不用念了,上货的时候机灵点,别出什么差池,我还有事。”
说完指着桌上没吃完剩下的猪头肉:“赏给你了。”
“小的谢过了。”
小厮目送代袁走到远处,捡起桌上的一块猪头肉塞进嘴里,边吃边骂道:
“代袁你个狗东西,小人得志,你以为你是徐老爷,什么玩意儿!还学着赏人,有赏猪头肉的?”
扬州知府衙门
知府赵秋华和扬州盐商总商徐恩正在偏室喝茶。
徐恩品了一口茶,赞道:“好茶!没想八月了还能喝到如此新鲜的毛峰。”
赵秋华笑道:“徐总商,你可别取笑本府,这世上还有你徐总商喝不到的茶叶?”
我听说你又到秦淮河买了一个绝美的歌妓。
你消受的起吗,我的徐总商,这可是你娶的第十三房姨太太了。”
徐恩听后一笑:“赵大人,你要喜欢,兄弟我立刻给你送到府上!”
“别别别!我那位原配你又不是不知道,整个他妈一只母老虎,我要再纳妾,家都得给这只母老虎给拆了!”
说完二人一道捧腹大笑。
这时候门僮唱道:“刘公公到!”
门外走进一人,穿着红袍太监官服,约摸二十五六年纪,迈着骄纵的步伐,慢慢的走进偏室。
此人是扬州织造局兼市舶司总管太监,刘明。
见刘太监进来,赵秋华和徐恩都微微欠身以示尊敬。
各自喊了一声:“刘公公来了。”
刘明太监这个职位,并没有知府赵秋华高,但是刘明是宫里来的人,赵秋华不敢端大。
刘明没听见似的自顾自找了一张桌椅坐下了。
仿佛赵秋华和徐恩对他的尊敬,是理所应当一样。
赵秋华和徐恩也不生气。
刘太监面无表情的说道:“宫里有没有什么消息传过来?”
赵秋华和徐恩对视一眼,赵秋华开口道:“宫里消息很多,不知道刘公公说的是那件事?”
刘太监冷哼一声,没好气的说:“咱家可没闲工夫管别人的事,
宫里要来人查税,不单单查盐,还要查织造局和市舶司。”
赵秋华认真点头:“正有此事,我也是刚刚收到的消息,说皇上下旨,要清查江南士绅不交赋税的事。”
徐恩端着茶杯冷笑道:“宫里来人查,就让他查呗,看他们能查出什么来。
国库没钱又不是我们这些盐商的责任,我们也是辛辛苦苦挣钱,上下还要孝敬打点。
钱又不是我们一锅给挣了。
没钱就拿我们盐商开刀。
随他们怎么查,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赵秋华见徐恩话中带刺,不悦道:“徐总商,话可别这么说,大家都是兄弟,都出了力。
什么你挣的我挣的,这还没来人查就开始内讧,自己就乱了阵脚?”
刘明微微眯着眼说道:“好了好了,都别争了,瞧你们没出息的样!
还一个是知府一个是总商,让人笑话不成?人反正要来,大家拿个主意,看怎么应对。”
徐恩见刘明打圆场,也不再呛火,略一沉思对着两人说道:
“神宗万历年间也有这事,后来宫里来的人自己去喝花酒摔死了,后面也就不了了之。”
刘明闭着眼没有接话。
赵秋华瞅了眼刘明,然后对着徐恩说道:“你也和你家老太爷说说,让他来出出主意。
你家老太爷的至交好友们都是在朝廷里说的上话的,我以为还是听老人家的吩咐为好。”
徐恩微微点头:“行,我回去和老爷子说说。”
刘太监眼睛猛一睁开,瞪着赵秋华:“咱们自己也总该有个章程对策吧,这几天他们就要下来了。”
赵秋华端起茶碗喝了一口,眼中闪过一道狠厉之色:“叫我说,先礼后兵,看看对方是什么货色。
然后再下主意,无非三种办法,请客吃饭、杀头、收下当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