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埃嘴上虽然应付着陈凡的话，可实际上却不是这样想的。

他从没想过以徒弟的身份接近薛御医，他真正想的，是要成为薛御医的丹道师父。

李静言的第三世，记忆觉醒得很晚。

那镌刻了数道玄仙赤阳纹的转世金丹，在他九十岁那年才出现。

而那些前世的记忆，也是直到金丹出现的那一刻才终于得到恢复。

九十年光景，几乎超越了一个普通人的一生，可以让人做很多事，也可以让人忘记很多事。

那一世里，李静言的名字是明仲。

起初，他只是凡人帝国里的一代能臣，侍奉了三朝皇帝，权势滔天。

后来，他厌倦了权力斗争，在七十岁那年向小皇帝乞骸骨，回到了家乡。

小皇帝对他放心不下，可又对他留在朝堂上的势力无可奈何。

不过，小皇帝很有耐心。

终于，二十年后，小皇帝熬成了老皇帝。

这些年里，他励精图治，忍辱负重，将满朝文武大换血，终于一言九鼎，只手遮天。

帝国的疆域扩展到了史无前例的巨大范围，甚至偶尔有边军来报，说他们似乎靠近了仙界，见到了仙人。

这一刻，皇帝终于有了解决明仲的勇气。

皇帝下旨，将明仲全族拘捕到京城，并在明仲九十岁生日那天，将全族除了明仲之外的亲人全部以毒酒赐死。

“老师，我畏惧了你二十年，现在，轮到你畏惧我了。”

“陛下，我曾经畏惧过您。那时候您年纪不大，受先帝之命前去赈灾，见到那些饿的易子而食的饥民还会流泪。我那时候真的很畏惧您，可惜你现在已经没什么值得被畏惧的了。”

“我曾经登上泰华山，立于山顶，放眼望去，凡是目之所及，所有异族都已臣服，所有土地都属于我晋国疆域。只要我一声令下，我就可以让群山开路，亦可让巨河断绝。百万兵卒为我披甲执戟，万万民众更是视我为神明，你竟然说我比不上二十多年前那个懦夫？竟然说我现在不值得被畏惧？我看你真是老糊涂了！”

“你现在只不过是一具傀儡罢了，一个被名为权力的魔鬼所寄生的傀儡。曾经那个心系苍生，敏慧好学的小皇帝，恐怕早就死了。”

“老匹夫！你真的以为我不敢杀你吗！”

“陛下，你杀的人已经够多了，可你内心的恐惧却越来越大。那恐惧像一道无底深渊，你越是挣扎爬出，越是被吸入坠落，你知道，一旦你筋疲力尽，就会万劫不复，所以你连熟睡都不敢。你何不问问自己，你究竟在畏惧些什么呢？”

“来人！把他给我拖出去！斩了！斩了！”

皇帝的声音在大殿上回荡，大殿上明明站满了人，他却感觉此刻整个世界里只剩下了他和这个九十岁的糟老头。

“你畏惧的，是民心。”

最终，皇帝下旨，流放了明仲。

刑罚才开始没几日，监督流放的差官便回京来报，说那个九十岁的老头子在流放途中变成仙人飞走了。

皇帝不相信他的鬼话，只觉得是那老者在朝堂上的势力并未根除，有人偷偷救走了他，连自己派出去的差人也是同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