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晏靠近笙歌的耳边,歪头俯视笙歌微红的脸,“我们都是男人,你在害怕什么?”
气息愈来愈近,快要贴上笙歌的颈侧,“莫非你……做贼心虚?”
笙歌抑制住体内飞窜的气流,抿唇低首,“小的听不懂晏郎君所言。小的行事光明磊落,自问问心无愧,晏郎君此言又是从何而谈?晏郎君如若信不过小的,大可以将小的赶出晏府,何必大费周章来捉弄小的。”
笙歌蹙起眉宇,声音忍不住颤抖,面上是一片愠色。
云晏俯眼良久,“你凭什么觉得我会相信你?”
话音未落,笙歌一怔。
“晏郎君若不信小的,为何几次三番出手救小的?小的不过是一无所有的卑贱之人,像晏郎君这般尊贵的大人物定不会有求于小的,不是吗?”笙歌侧首,对上云晏的脸。
两张脸相距不过半寸,温甜的气息与纯净的气息相互碰撞。四目相对,便是意乱心迷。
二人几乎不约而同地转过头。
喉结滚动,云晏松开笙歌的手腕,转而掐住笙歌的脖颈,手指用力,“那你不妨再猜猜,我会因何事求于你?”
喉处的力道加重,笙歌登时满面涨红,难以喘息。一句虚哑的声音从唇角窜出:“郎仲……”
手指松开,笙歌深喘一口气,“哈……”浑身软骨瘫坐在地。
“晏郎君向岑娘子……询问郎仲一事,不正是……为了调查……小的……”笙歌抚了抚喉处的红印,竭力放缓呼吸,耐不住嗓音依旧虚哑。
云晏撑肘扶脸,面向笙歌,平静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俨然看不出将才的一丝失态。“看来你认识郎仲。”
笙歌长舒一口气,抬首看向云晏,“晏郎君以为是小的杀了郎侍郎,故而千方百计想要打探小的。只可惜……杀掉郎侍郎的另有其人。”
笙歌挺直身板,泰然昂首。
云晏挑眼,“何人?”
“死了。”
空气凝滞半刻,一声嗤笑落地。
笙歌注视着云晏,薄唇扬起少年恣意的笑容,捉摸不透。
手指划过唇角,唇角笑意渐息,“你是听不懂我的话吗?我在问你,他是何人。”凌厉的目光如狂风般袭向笙歌。
笙歌抓紧衣袍,抖出两字:“婧娘。”
东方婧死了,活下来的是笙歌。
“婧……”云晏阔步上前,一把揪住笙歌的衣襟,“什么婧?”
笙歌怔怔地看向云晏浑圆可怖的眼睛,“女青婧。”
“她的本名是什么?”那双眼睛一眨不眨,直直地盯住笙歌,笙歌忍不住躲开对视,“不知。”
袍摆飞扬,云晏甩手,瘦小的身躯猛地落地。笙歌半撑着身,瞥向疾步离去的云晏。
云晏走入庭院,凌玉从瓦顶一跃而下,向云晏俯身。
“去,去查婧娘的身份。”云晏双目充血,声音发颤得厉害。
凌玉面露担忧,转身飞跃瓦顶,向梨春园而去。
笙歌起身,透过窗户看向伫立于庭院中的背影。那背影透着难以发觉的战栗,不知为何,笙歌总觉得他的反应出乎意料地失常,甚至让笙歌的心底隐隐作痛。
她想到,那人可能还在找她。
但她又很快清醒,他是仇人之子,此生她都不能原谅他。
笙歌的眸底闪过一丝仇恨,背过身去,没有再去看庭院中的那人。
五月的夜晚,庭院中的草木香混在茫茫夜色中,愈发得浓郁悠远。乌桕树的清香徘徊在云晏的身边,越是安逸的气息,越让他心神不宁。
终于等来凌玉,云晏想要迈开脚步,双腿却已经酸麻,只得驻留原地。
凌玉俯身道:“殿下,梨春园的岑娘子说,婧娘是她收留的街头乞儿,无名无姓。至于婧娘这个名字,是那位小娘子自己取的名。若她还在人世,今年应是碧玉年华。”
云晏挥袖,凌玉会意离去。
阵阵夜风拂过少年鬓边的青丝,少年仰首望向乌桕树顶,斑驳的泪影笼罩住少年的面容,连绵的哀泣消散于飘零的落叶间。
缓慢而沉重的脚步声踏入厢房,笙歌侧身看去,凌乱的青丝垂落云晏的鬓边,房中晦暗,看不清他的神情,只依稀可见那本就清冷的轮廓镀着彻骨的寒凉。
笙歌扣紧手指,不敢出声,只盯着那佝偻的身影。云晏绕过屏风,无力地瘫倒在床榻上。
笙歌有些无措,犹豫地主动走近,隔着屏风说了一句:“晏郎君,您先歇着,小的去给您做晚膳。”
见榻上默然,笙歌便放轻脚步,向门口走去。
“滚。”榻上突然传来一句。
笙歌微怔,急忙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