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阿萌去长公主院子回了话,便坐车来了怀素观。
山为正煮茶水,见阿萌来,给她倒了一杯,说道:“尝尝,旧年收的桃花上的露水,埋在桃树下一整年。前些日子刚取出来,放了些时日,今日恰是好时候,喝着极为轻浮。”
阿萌行礼坐下,接过茶水嗅了嗅,只闻得茶叶香气,尝了尝也没尝出什么轻浮味道。因此放下茶杯。“我吃着倒不如山泉水,源头活水自甘甜。哪里是这一坛露水可比的?”
山为闻言笑道:“你竟是个俗人!快快把茶水放下,倒显得它俗了。”
阿萌听闻,反又拿起茶杯大喝了一口,笑的肆意。“我自山下来,很是口渴。这茶水既解了我的渴,于我而言便是好茶。”
山为无言,只得又给她添茶:“你总有些歪理,我旧年好不容易才收集的,只得了这么一小坛,偏你牛饮解渴用。”
阿萌摇头晃脑,言语俏皮。“不听不听,婆婆念经。看我给你带什么了?”遂招呼澄橙取匣子来。
山为放下茶壶,只见阿萌从匣子中取出一柄扇子。打开来是一幅山水画,却见远山重叠,水波荡漾,其间一渔人身着蓑衣正在垂钓,那钓鱼细线隐入水中,隐隐能见正钓住一尾游鱼。山水错落有致,渔人身上的蓑衣都分毫毕现,可见作画时是用了心思的。
“哪儿得来的?好精细的画作。”山为眼看着扇面,难得称赞了一句。
阿萌指了指那渔船上,道:“你细看”
山为又仔细看了那渔船,只见细微处竟放着个风炉,旁边还画了一个炖鱼的吊锅。钓翁的身侧也露出一截较长的黑粗墨块,细想来应是撑船的船桨。
“好细致,倒添了烟火气。这作画的人必是了解过渔夫的。”
阿萌拿过扇面,眯着眼睛瞧了瞧。轻声道:“他爹就是个渔夫,娶了做船娘的他娘,一年里到有半年在船上。先皇兴办官学,到了年岁的小子皆要去学堂读一年,官家给一串铜板。他就是这般学了几个字。学堂先生见他实在有天赋,不忍他学得一年就做个睁眼瞎,便一直带着他学。”
山为又给阿萌递了杯茶水,听阿萌又说:“可他因是商户子,三代不得科举,因此落榜了。可他家境贫寒,回家的路费都没有,只得留下卖画凑路费回家。我原道平头百姓的日子已经极苦,不想还有更苦的。二两银子与我而言不过是一篮子点心,在庄子里竟能活一年。甚至年景差时,二两银子竟能买个人来。我虽资助他回乡,但想到这世间如他这般苦命之人甚多,心下实在恍然。因此回禀了皇帝舅舅,在京城设了一小小的驿站。得官府核实若真是无力回乡的,便可免费住在驿站里,平日为书肆抄书赚得银钱,也好回乡。”
阿萌接了茶水,放在茶几上。端正坐好,正色问道:“先生,阿萌不懂。将士保家卫国,庄户辛苦耕种,书生辛勤向学,商户勤恳经营。为何前三者皆可学得文武艺,货与帝王家。商户却有着多重限制,商户便不算百姓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