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华车居中,前后各一辆驷马轻车,向着咸阳城的西门方向轻快行路,首尾相随。
“主人,前面的道路堵住了,我们怕是得绕道才能出城。”
车夫的声音从外传来,假寐想心事的吕不韦被打断。
走出轿厢,果然看到城门里厢的宽阔场地聚集了很多的人,像是在围观一个示众的年轻姑娘。
远远看去,那姑娘面容姣好,杏黄色的衣衫,水葱色的下裳,人在一人高的木台上,没有遭捆绑,但却像是不断地公开忏悔,诉说着她自己的“罪过”。
随行的八个保镖早已散开来于左右,提防着路人们。
“蔡兴,你去近前看一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是,主人。”门客蔡兴应诺。
眼看着蔡兴没入人群中,没多久后人回来了,将看到听到的情况告诉了吕不韦。
“那姑娘说来并无大罪,只是因为对人宣扬她的异端想法,被人给告密了。官府便迫她当街忏悔。”
“什么样的异端想法?”吕不韦闻听后颇感兴趣。
秦国的法度是列国中最严苛的,还鼓励民间相互监视和告密之风,但一个年轻姑娘被游街示众却是极为罕见的情形,而且那姑娘看模样穿戴和气质,完全不像是刁蛮狷狂的女孩。
“主人,那姑娘声称女人不必非得嫁给男人才行,应该被允许和自己喜欢的女人在一起生活。”
“好奇特的念头!”
吕不韦忍不住又看向远处高台上的姑娘,她还在对围观的人群反复诉说着她的“思想犯罪”。
蔡兴见状补充道:“她是个大户人家的女儿,不肯听从长兄的安排随便嫁人,更宣称女子和男人都是红尘世界中撑起天道人伦的两维,没道理男尊女卑的。她中意的伴侣是,是她的发小女伴,是邻家的一个姐姐。”
车夫和保镖们听了这奇特非常的事情,个个瞠目结舌。
吕不韦沉思了少许,取出钱袋来,吩咐道:“蔡兴,你前去和官差交涉,替那个女孩赎罪。”
“诺!”蔡兴接过了沉甸甸的钱囊,又挤入了人群,向那木台子方向前去。
秦国律令,允许“罪行轻微”的人犯赎罪或抵罪。
男人有军功爵位者,视罪责情形以削爵抵罪;无爵位的,则可以缴纳赎罪金,或者是服劳役抵罪。
因为女子没有爵位可以抵减其罪,便只有纳金这一个赎罪抵罪的出路。
那姑娘的家人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吕不韦认为这姑娘的“罪行”纯属鸡毛蒜皮,顶多也不过是想法怪诞,却并没有真正伤害到旁人。
所以,吕不韦便吩咐门客代替自己上前,为那姑娘“捐金赎罪”。
事情办成了,那姑娘获得了自由,离开了示众台,人群却未就此散去,不少看热闹的还在远处交头接耳议论着。
吕不韦吩咐车夫:“我们绕道吧,已经耽搁了些时间。”
车辆调转了方向,随后的另一辆空车和随从们也当即跟上了。
吕不韦此刻没有注意到,随行保镖中有两个家伙的脸色变了,还心慌意乱地彼此顾盼了一眼。
在如今的秦国,民间使用马匹是为官府所特别管制的,咸阳执行的尤其严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