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火烧了三天三夜。
宋青月心知肚明,这场火无人生还,但娄长言不死心。
等到大火熄灭,他们才进入完全被焚毁的门派。
黑袍人已经不见踪影,此时也尚不能定论他是否是纵火之人。
娄长言在前面走,宋青月跟在他身后。
她对这里并不熟悉,每次来时她不会久留,一两日便离去。
但娄长言一步一步,并未有彷徨。
他走过的道路两侧塌的塌,毁的毁,烧成炭黑色的廊柱被风一吹,就会化作灰白的齑粉,散在空中。
娄长言只是沉默地走着,没表露出什么神情。
宋青月皱起眉,即便是火起得突然,逃生困难,起火时门人也应该努力向外跑才是,但他们在大道上没有看到一具尸体。
宋青月知道这把火是人为的,因为娄长言后来为此复仇过。
虽然江湖人传是娄长言放火屠山,但彼时恶名满盈的娄长言不会辩解,这份罪名便也归于他头上。
她正想着,娄长言的脚步停了下来。
他推开一扇木门。
那扇门在他伸手碰到的时候,顷刻坍塌碎裂,残块混着尘土往娄长言身上砸下来。
宋青月眼疾手快地拽着他躲开,她的身体本能在行动。门的碎片落完后娄长言走了进去,宋青月则看了看自己的手心。
这具身体的武功很高,灵敏性更是堪称一绝,如果娄长言死时她还在,他未必就会殒命。
但与之相对的,如果她还在,她也不会让自己的徒弟成为江湖中人人得而诛之的极恶之辈。
宋青月的目光落回眼前,少年在狭窄的屋子里找到了两具尸体。
尸体被烧得面目全非,连性别都难以辨认。但娄长言仿佛知道这是谁,他蹲下身,将脑袋埋在了双膝间。
宋青月看着他有些纤瘦的背影,意识到他在痛苦地压抑自己。
她比她所以为的要了解娄长言,她曾以残魄的形态陪伴他数年,他的一言一行她都看在眼里。
宋青月走上前,轻轻拍了拍娄长言的肩膀,“是熟人吗?”
“……是张小狗和他母亲。张小狗是去年刚入门的外门弟子,和我很熟悉,张姨来探望他时也常常给我带东西。”他的声音有些低沉。
“本地官府之后会派人来处理焉支山的事,但你愿意的话,我们可以找个地方把他们埋下去。”
除了安慰以外,宋青月还有点担心被大火烧过的屋子随时会倒塌,她得把娄长言先带到安全的地方。
娄长言用手背擦了擦眼睛,开始在灰堆里刨起来。
宋青月探个脑袋过去,片刻后,娄长言从灰烬里翻出一枚令牌。
被烧黑的令牌看不出是什么金属制造,但只一眼,宋青月就知道这是东宫的身份令牌。
前世娄长言深信不疑太子是放火烧了焉支山的人。
娄长言擦净令牌上的浮灰,问她:“宋青月,这是什么?这不是焉支山的东西。”
宋青月犹豫了。
她并不认为太子是幕后真凶,黑袍人的身份也是个问号。
娄长言见她不说话,把令牌揣在身上,俯身下去向两具尸体跪叩三次,然后站起来转身。
“你也不知道吗?没关系,我们总有一天会知道的,幸好死的是张小狗,不是我,要是我被烧死了,张小狗这辈子也找不到害我的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