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去如见状了然，对自己怀中牌子的分量又有了几分新的认识，于是拱手言道：“荣大哥抬举，这是给小弟赔的哪门子罪，既然如此，不敢劳烦姐姐专门侍引，待小弟往城中办些事后自往便是”。

那女子闻言后显得更加高兴，娇滴滴行了个礼后便离开了。

闻去如看着乔巧离开，不知为何紧张感消退了不少，遂暗想：“今日就先逛逛吧，现往戚务处领些现银，安顿好了，明日再去那处报道也不迟”，然后便随着人流自谷中山道楼林间转悠见识去了。

日头渐正，谷城午前背阴处的灯烛火光渐渐熄灭，此间人声鼎沸的景象比之晨间犹有过之。

老爹算是因公殉职，照例子弟家眷能从戚务处领一笔抚恤银子，可闻去如没想到认定程序这么麻烦，待他从出来后，谷中已然近乎日中。

此时他正在一间珍玩铺子前捻着一块镂空铜球仔细打量，其中囚着的毛茸小兽有些烦他，不时吱吱叫唤。

忽然一道浓郁肉香钻入鼻中，闻去如顿时食指大动，遂离了摊子往味道来处寻了过去。

直到寻到一处食楼前，见得其门口人来人往处有一尊几近四五人合抱大小的铜鼎，其中不知道熬煮着什么美味，又见鼎旁边挂着幌子，上书“十文两筷，半两任吃”。

闻去如这几日一直啃着干粮赶路，许久未沾荤腥，见状哪还能走的动道，于是凑上前，往桌上的一架台秤中拍了刚从戚务处取来的标银半两，然后从伙计那里取了副碗筷。

鼎旁凑着的多是些出苦力的汉子，均是仔细盯着鼎里翻腾的肉材，若是出手夹着个满意分量的目标后便喜笑颜开。闻去如缴足了数，自然不用如此慎重抉择，长筷在鼎里翻腾了数次后，又喊伙计添了满满一碗汤后退开，直接蹲在路边就迫不及待的动嘴了。

从其它食客不时的谈论中他也得知这鼎中今日熬煮的是这临闾山中于悬崖峭壁上生存的一类野羊肉食。

人群中一位黑脸汉子似乎是吃了个肚圆，打个饱嗝后和同伴感概：“嘿，等这一季例钱下来了，咱高低也得上二楼，尝尝那老爷们吃的‘正口’去”。

闻去如听着有趣，就向旁人打问道：“几位兄弟，刚才这老哥说的‘正口’是啥馋人玩意？”。

与闻去如一处蹲坐的几人正不住的往嘴里灌着汤食呢，此时见闻去如发问，顿时像是寻着个新鲜乐子似的：“怎么着？小伙你也想上二楼尝尝鲜？”。

然后就见围观众人莫名其妙的爆发出一阵哄笑。

闻去如虽说是个有脾气的，但见众人欢乐也不好发作，遂耐着性子答道：“老哥几个抬抬手，小子初来乍到，就别再拿小子的玩笑了”。

众人中有位扎几绺棕髯的大汉见状笑言道：“不是有心想取笑你小子，只是看你穿的讲究，不似我们这帮吃苦的弟兄，想来应是不懂这里的道道......”，那汉子略停了停，脸上露出几分莫名的笑意，然后继续说道：“你小子有所不知，且看这鼎里，那羊儿的头尾下水、胸腿腹背样样都有，要是哥几个运气好，偶尔还能夹个宝上来，可唯独少了那崖羊最鲜美的一处”。

闻去如问道：“哪处？”。

那汉子和众人对视一眼，然后乱糟糟的齐声应和答道：“哪处？专供老爷们享用的，就也只能是那又肥又润的羊臀喽～”。

鼎旁顿时又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这时那扎髯汉子又低声和闻去如解释道：“羊臀鲜美不假，只入得店里排上几两银子倒也能尝个鲜，不用非得上楼......”。

说到这儿，有一旁观的食客忍不住插话解释道：“你小子不知道罢，听说这食楼的老板可是位俊俏的羊法师哩！有头脸老爷们总爱往里钻，这才惹了不少闲话出来”。

闻去如一时没憋住笑，但片刻后又有些哑然。

法师他自然知道，东胜卫不像牧营关这般劳工众多，往年修筑城墙、维缮哨堡的大事儿，自有连城遣来法师来负责。这些法师大人们号令着泥土砂石，只消半晌便能完成数百劳工十数天的活计。就前些时候，老爹捡着那个异族娘儿们时，也有骑着烈鹫而来的法师们专程接应——那些凶残烈禽往日就算是闹黄雪的时节也不消停，那时却在法师们胯下出奇的温顺，直教闻去如称奇。

对他而言，袖卷风沙、乘禽御兽，无异于神仙手段了，而他之所以千里迢迢来此念书，也未尝不是想着哪天读出个名堂来，也能做个法师。

“真要是那些人物，还能容的下这帮腌臜货在门前糟蹋？”

想到这儿闻去如觉得有些无趣，遂几口扒拉了剩余的吃食，起身继续转悠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