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的小楼。
晚风带着冰冷的雪拂面,有着彻骨的冷意。
这六月边疆本该是大风多暴雨雷鸣的季节,异常的下起了大雪。
鹅毛大雪下荒外一片雪白,年轻的将军收回视线,目光落向案几上放着的瑶琴,琴角刻有娟秀的小字“念微”。
布满伤疤的手触及琴弦的刹那,吴遥期又望向正对敞开的窗户,道:“夜半既来,阁下何不现身一见,我这琴是故人所赠,一件可以探知隐匿者的道宝,与我心念相通。”
李微奇自虚无中现出真身,立定在窗户前,背对着月光,看着这个年轻且修为不俗的年轻人,自己才在瞬息到场,就已被他察觉,虽然是有道宝的帮助,但是也需实力与感知能力够强才可以,这是个修行玄道的天才。
“你知道我。”李微奇平静道。
吴遥期回道:“曾听先帝说起,那还是许多年前的事了,当时闻言也不知这些事情是否属实,这么多年来也快忘记了,直到帝阴身死,他们回报的消息是说有神秘的刀客现身,以一己之力从五国的精锐的手中抢走帝阴的神魂,再于会客的时候看见外面迷雾大起,那种大雾虽然在荒外多见,但是离边城太近,这里的边城是有道阵守护的,又是在六月多雷雨的季节,雷为诸多诡异的克星,故而看着有几分诡异。而后想起先帝昔日所言,明白句句事实。”
“老皇帝对你怎样讲述我的。”李微奇继续平静道,越发觉得这个年轻的将军实在是可造之材,若是自己的弟子,假以时日必然能够成为一方强者。
“那年长宁城中有玄道比斗,我参与了国都大比,以吴氏霸刀拿了第一名便在先帝左右侍奉护他安全,后来先帝秘密召见我,让我即刻启程,守卫北方边疆,若不得密旨,不得回来。”吴遥期缓缓回道,思绪也是回到很久很久以前,“北方荒外有长命者,不死不灭,沧火为眸,善用刀,守我人者大地不生大祸乱,迷雾中行,你若见他,需万分恭敬远在我之上,他乃‘天神’,而我只是一个普通人罢了。”
吴遥期又道:“先帝虽然只是短短数语,但是对前辈格外敬重。”
“老皇帝我曾见过他,那原来是不久前的事情了,只是我有许多的事情要在适合的时候才会想起,说起来我还见过你,只是当时你未曾察觉。”李微奇回道。
吴遥期想了想,道:“可是在那春日殿下的宴会上,当时只觉得假山后的冷风吹来时似有什么人,只是看去的时候又未曾看见什么,只觉得浑身一阵的冰冷。”
“那女子是叫白念微,长明国现今的长公主,大你许多岁数,修为普通却是个极为情深的人,在帝王家是少见的。”李微奇回道,“一国之主守护一国疆土,未免人间生灵涂炭,我多半会去照看,那日是感知老皇帝要死,去见了他最后一面,恰好经过那边,瞧见你们吟诗弹琴品茶,便停下来看了会。”
“一晃十年了,对于前辈来说,十年或许只是睁眼闭目的瞬息吧。”李微奇指尖不经意拨弦,琴音缓缓,似是月下小溪,他轻声道:“前辈可饮酒?”
“你既有酒,我愿饮之。”李微奇当即盘腿坐地,月光自头顶倾斜,他摘去斗笠,露出真容,半张人脸半张骷髅脸,与吴遥期四目相对。
吴遥期镇定自若,自腰际扯下酒袋掌风送出,道:“边疆从戎,生死难料,此为‘保命酒’,又称‘搏命尝’,只为生死关头醒脑,我们在西疆的兄弟每人都会带着这酒。平日里这酒也只赠知己兄弟,前辈若不嫌弃,可以饮之。”
李微奇接过酒袋,仰头喝了一口,笑道:“好酒,好在真情,好在铁骨铮铮,好在忠君,好在情义天下无双,这种情义气魄可以驱散邪气怨念,为天地间的凛然正气,可以镇国,可以正人心,可以驱散地方诸邪。”
“前辈曾救我一命,这酒即是晚辈心意。”吴遥期露出笑容,这年轻的将军很少笑,此刻面对着李微奇发自真心的笑了起来,有许多往事是秘密,不能在人前提起的,身处高位的人很多时候也要承受许多的孤独。
这一刻李微奇忽然觉得,这个年轻的将军有些像那个老皇帝,或许这是老皇帝喜欢他的原因之一,也是自己多注意他的原因。
“前辈可愿听我弹奏一曲。”吴遥期继续道,“从军多年,知音少,前辈修为通天,长命人间,想来知道甚多。”
李微奇回道:“原闻之。”
吴遥期指尖继续拨弦,琴音变作流水,冷冷月光此时也仿佛变作第二日的暮色照在流水上,时间忽然而过,似是瞬息,琴音的变化那是他的心境在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