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皇上不日就要达到大同,郡主要回去恭迎圣驾。”何全加快了步伐,“大爷和二爷昨日就去了,我听他们说,等到大军一举歼灭瓦剌,胜利凯旋,翁父便会带皇上来蔚州,也算是他衣锦还乡,光宗耀祖了。”
李炎心里打了个寒颤,从上至下,这群人都对皇帝御驾亲征充满了信心。
现在希望越大,到时候失望便也越大,甚至是绝望。
“天子来蔚州是这里的百姓之福啊,到时是住在蔚园咯。”李炎顺着他的意思说。
何全得意道:“那肯定的,就是咱们刚刚去的别院,郡主住的后面还有一座小楼,就在那。”
李炎这才想到,怪不得看到那太师壁上雕龙画凤呢,原来是皇帝要住。
而且今天何全从博雅堂里拿宝物送礼,不仅仅是因为郡主要走,恐怕也是因为王氏兄弟不在的缘故。
二人刚要出蔚园的大门,迎头碰上蔚州县令刘福安,不用多想,必定也是来给郡主请安的。
何全拱手作揖,带着标志性的假笑说:“刘大人,今天难得有雅致到这蔚园来赏景啊。”
“呵呵,你就不要调侃我了。”刘福安冷笑两声,然后一脸严肃地说,“昨日大爷吩咐过,圣驾光临蔚州,我不得早做打算嘛。”
何全笑道:“那也早着呢,要等大军凯旋。”
“哎,工作不得提前做嘛。既食君禄,当尽君事,皇上到蔚州,若看到有什么不顺眼的地方,我必吃不了兜子走。”
见刘福安一本正经的神情,何全不免觉得有些好笑,宽慰道:“刘大人多虑了,皇上来蔚州心里乐滋滋的,哪有看不顺眼的地方。就算万一有什么变故,天塌下来也有高个子顶着。况且有翁父在,天塌不下来,你说是不是。”
刘福安依旧是一幅扑克脸,似乎永远都忧心忡忡的样子,说道:“话虽如此,但我最近这眼皮子总跳,就怕哪里出个漏子。”
听到这话,李炎不禁暗喜,总算有个感觉不对劲的人了。
虽然人不能预知未来,但人越感到自己登峰造极,了不起的时候,越要注意。
“刘大人真是杞人忧天,我这眼皮也跳呢,我就没这么觉得。”何全仍在劝说刘福安不要担心,他继续开导道:“今晚要不到酒仙居小酌两杯,正好我这有两件宝物,到时候带给刘大人赏赏眼。”
刘福安先是推辞一番,但架不住何全的相劝,终于答应下来。
李炎不禁感慨,这政商关系,自古到今,永不过时。
回到店中久,正巧旺财过来送饭,见六子闷闷不乐,打趣道:“六子,是病了还是咋了?”
六子摇摇头,没说话,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
旺财觉得奇怪,索性走到六子身边,嘴角露出一丝诡笑:“六子,咱们店里新来个打扫帮忙的小丫头,长得挺水灵的,要不要带你去看看。”
“女人!”六子猛然惊起,大叫一声,看了看旺财,两眼无神,然后又落寞地坐了下来,叹息道,“唉,早知就应该早点讨个媳妇。”
旺财一脸茫然,不知所措,以为六子中了什么邪,看向李炎,也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便无奈离去。
正好何全此时从里屋走出,为了晚上安排好县令刘福安的酒局,和旺财一同去了酒仙居。
店里只剩下李炎和六子,两人相对而坐,却一时无话。
李炎见六子饭也不吃,便端了一盘点心给他,填填肚子,说:“吃点吧,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六子斜眼一看,唉声叹气地捡起一块酥饼,放入嘴里,面无表情,味如嚼蜡。
见如此情形,李炎先是试探性地问道:“六哥,上午你去哪里了?一大早起来便不见你在店里。”
六子无精打采地说:“家里有事。”
李炎又问:“我看你这般样子,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六子眼睛盯着地面,默不作声,似乎并不打算如实相告。
李炎坐到六子身旁的椅子上,开门见山地说:“今早在蔚园,我看见你了。”
“哦?”六子吃了一惊,试图掩饰过去,说,“家里有事,所以去的蔚园。”
李炎身子一凑,靠近六子,压低声音说:“我听到了你们的谈话,你与伯父的对话。”
六子惊慌失措道:“什么?你在偷听?”
李炎连忙解释:“我不是故意的,凑巧在假山后面,所以便听到了。”
六子稍微冷静了下来,也不再隐瞒,坦然说道:“爹让我去当太监,呵呵,他听了大爷的话,所以来劝我。”
李炎看了看门外,然后又转头看向六子,坚决地说道:“你不能进宫!”
“我不想进宫,我不要当太监!”
六子无奈地说,“可是,唉!家里兄弟多,根本不在乎我这一个,如今有这个机会,可以让整个家族飞黄腾达,爹是一定要让我去的。”
李炎又看了看外面,说道:“关键还是在你,你若不想去,那便不去。”
“我哪里能拗得过他们?”
“走,一走了之,想去哪,就去哪。”
六子听得有些糊涂,他并不明白李炎为何要劝自己离开,他问道:“你的意思是逃跑?”
“可以这么讲。”
“你为啥要对我说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