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福安面不改色,想必在这小小的蔚州县城内,这些话已经听腻了。
他左手轻轻一抬,示意李炎坐下,然后右手慢慢拿起酒杯,此时才稍稍露出得意的神情,带着一丝微笑,说:“我既然领着朝廷的俸禄,当然要用心治理,为百姓造福,都是拙功,不足挂齿。”
刘福安微微抿了一口,还留半杯,然后又与何全聊了起来。
李炎知道,领导们拥有自身酒量的最终解释权。
何全又夸赞了几句李炎,要想把生意做到大同,甚至全国,必须得有可靠的帮手,李炎便是他必须要用的人。
何全一杯又一杯的将美酒灌倒到肚中,兴致满怀,此时此刻,他已经想象到了以后富甲一方的情景。
一时间,屋内觥筹交错,杯盘狼藉。
李炎目光冷锐,不停给他们二人斟酒,看着他们兴奋飞扬的神情,心里竟产生出一种复杂的心情,心中感慨,都要大祸临头了,还在这里醉生梦死,真是令人唏嘘。
不过,李炎转念又想,他们没有上帝视角,如今又是王振权力顶峰的时候,他们怎么可能感觉到危险的降临呢。
酒局结束之后,衙役抬着轿子将刘福安送了回去。
李炎也扶着何全磕磕绊绊地朝聚宝斋走去。
何全酩酊大醉,真是老天爷也给机会。
到了店门口,李炎便呼唤六子。
里面竟无人应答,李炎顿感不妙,心慌起来,难道计划出了变故,六子反悔了吗?他又喊了几声,依旧没有动静,李炎变得焦躁不安,忙把何全往台阶上一撂,然后伸手推门。
“这呢,小李!”六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李炎转身望去,六子竟从酒仙居的方向走了过来,李炎急问道:“你怎么去酒仙居了?”
六子瞅了一眼瘫坐在地上的何全,见他呼呼大睡,颇为激动地说:“旺财喊我去看女人,就他白天说的那个,我以为是给我介绍的呢,没成想他其实是想炫耀,人家姑娘跟他好上了。”
李炎松了一口气,看样子计划没变,同时又感到一丝无奈,都这个时候了,六子还有心情去做这事。
李炎冷静地说道:“六哥,咱一起把掌柜的扶到里面去。”
六子不语,和李炎从两边架着何全的胳膊,使劲往里走。
到了里屋,二人又将何全抬到炕上,李炎俯身贴近何全的耳旁,左手轻轻拍了拍何全的肩膀,小声说道:“掌柜的,感觉好点了吗?”
何全打着呼噜,早已进入梦乡,全然没有听见李炎在喊他。
李炎便又提高嗓音,喊道:“掌柜的,掌柜的,要是感到不舒服,就叫我们。”
依旧没有回应,六子见状,便感大功告成,正要起身离开,被李炎一把抓住。李炎撅了噘嘴,声音压到最低,挤出两个字:“说话。”
六子又回到炕边,眼睛紧紧盯着何全的脸庞,却一时说不出话来。
李炎急着挤了挤眼,六子点点头,像是在说尽在掌握,不用担心。
他挺了挺胸膛,然后竟还清了清嗓子,做好一切准备之后,他开口说道:“掌柜的,没事的话,我们就走了。”
何全突然大咳一声,李炎和六子吓得屏住呼吸,一动未动,屋内已鸦雀无声。
顷刻,响起了何全的呼噜声,看样子他又酣然入睡。
李炎见此也不再试了,权当何全一时半会醒不来,便和六子退出门外。
夜黑风高,残月暗淡,凉风微起。
李炎抬头看去,不禁怅然若失,顿感迷茫。
原本坚定的他此刻倒有了犹豫,反而他认为会反悔的六子此时却斩钉截铁地说:“那就走吧,再不走我就要当太监了。”
李炎这才缓过神来,问:“你都准备好了?”
“早就好了,包里有干粮和衣服。”
六子将一个包袱挑在肩上,脸上充满了期待和兴奋。
李炎蹑手蹑脚走到前堂,轻轻推开聚宝斋的大门,探出个脑袋,左顾右盼,街上暗无灯火,了无人迹。
他回头对六子说道:“已到了夜禁时分,咱得悄悄地进庙。”
六子点点头,率先跨过门槛,小心地沿着街边走去。
李炎关上门,跟在六子后面,不时观察着四周的情况。
在拐了几个弯之后,终于到了那座破庙。
确实如六子所说,这里早已是残垣断壁,破败的木门斜倒在一边,院内杂草丛生,但有一条被踏出来的小道,看样子确实经常有人在玩耍。
李炎和六子互相看了看,便一前一后走了进去。
刚进大殿,便见到一尊高大的石佛雕像,已断了手臂,却依然有神圣肃穆之感。
六子走到佛像石墩后面,左右瞄了瞄,蹲了下去,搬开一块石砖,仔细看了看,疑惑地说道:“哎,怎么跟以前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