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炎感叹道,这么多年,做官发财的传统是一直没变啊。
他们又闲聊几句之后,旺财拎着饭盒回酒仙居去了。
李炎则继续开始了清点工作,一直到亥时,终于熬不动了,可能是昨夜太过疲惫,不由地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直到有人把人推醒,李炎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发现竟是何全,他解释道:“掌柜的,我实在是太困了,昨夜跑了一宿。”
何全摆摆手,皱着眉头说道:“不着急,最新的消息,皇上不来蔚州,已经北上了!”
果真如历史的走向一致了,皇帝亲征大军调转北上,走上的是一条死路,他们将没有机会看到雄伟的居庸关,在那个叫“土木堡”的地方,瓦剌鞑子犹如死神降临一般,挥舞出令人绝望的镰刀,尸骨如山,血流成河,空余悲壮。
想到这,李炎叹了口气,怎么才能挽救这几十万人性命呢,他也想不出好办法。若是向众人说此“土木堡之变”,肯定没有谁会相信,反而自己会被当做疯子,甚至会被扣上妖言惑众,扰乱军心的帽子。
“发什么呆?”何全坐了下来,拿起李炎整理的清单,“要是累了,就先去歇息吧,明天再弄也不迟。”
李炎笑道:“还好,现在困了。掌柜的,不是说大军要回京吗,现在北上,是又要和瓦剌鞑子决战吗?”
何全摸着下巴摇摇头,似乎也不是很清楚,说道:“据我所知的,应该是要从居庸关回北京吧。明早去送大爷二爷,翁父让他们去宣府汇合。”
宣府,再往东,便是土木堡。
李炎试探地说:“掌柜的,这大军长途跋涉到大同,就是为了决战,如今不战而退,败了士气,路上要是被瓦剌埋伏,可就陷入困境了。”
“确实如此,若真有埋伏,恐怕凶多吉少。”何全若有所思,转而看着李炎,“小李,这打仗你也懂啊?”
李炎掩饰道:“我哪里能懂,又没有打过仗,就是凭感觉乱猜的。”
何全哈哈大笑起来,说:“你确实不懂,皇上率文武百官五十万大军亲征,瓦剌鞑子才有多少,他们要是敢主动出去,就是送上门的羔羊。”
“是是是,我就瞎说的。”李炎赔笑道,心里不禁感慨,就算有文武百官,有五十万大军,那也不够你的翁父和大明战神两个人霍霍的。
此刻,除了明军即将全军覆没,还有更让李炎担忧的。土木堡之变后,便要对王振的党羽势力进行清算,这聚宝斋肯定被牵扯进去,只有尽早跑路,才能活命。
李炎想起逃跑的的事,问:“掌柜的,六子有消息吗?”
何全皱着眉头说:“今天没空去他家,要不这样,你明天一大早去看看,他们家就在北边城外二里地,叫做王家庄,挺好找的。”
真是天赐良机,正愁没机会走呢,这就送来了东风,李炎抑制住激动的心情,欣然答应道:“好的,没问题。”
回到房间,李炎准备了水壶和干粮,便躺倒在炕上。说来奇怪,刚刚还打瞌睡的,现在却全无睡意,或许是因为可以离开这里的兴奋,又或许是蔚州最后一夜的惆怅。总之,复杂的心情让李炎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终于熬到天亮,算着快开城门的时间,李炎便爬了起来,简单洗漱一下,挎包离开了。他看了一眼“聚宝斋”的招牌,心底有一丝留念,虽然待的时间不长,但毕竟是自己落脚容身之处。
李炎朝着城东走去,一直向东,便能到达紫荆关。等到何全发现情况不对,去城北外的王家庄找寻找时,估摸着自己已经过关了。
街边的商铺陆陆续续开门迎客,路上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李炎加快脚步,无暇顾及热闹的街市,只想尽快出城。
没成想,迎面碰上了熟人——朱熎珞和莺儿,郡主身着蓝白色圆领长衫,更显温婉,气色也好了许多。
李炎连忙把头撇过去,正要从她们二人身边经过时,莺儿突然叫道:“聚宝斋那个小李!”
李炎停顿了一下,假装没听到,又继续往前走。
可身后的朱熎珞又大声呵道:“站住!”
朱熎珞的声音充满力量,李炎立马站在了原地,他转过身,装作惊讶道:“郡主,莺儿姐姐,你们怎么在这?”
莺儿说:“园子里闷得慌,出来转转。”
朱熎珞走上前去,将李炎全身上下打量一番,审问道:“你鬼鬼祟祟的,做甚去?”
李炎笑着解释道:“我们店一个伙计生病,回家里休息了,掌柜的让我去看看。”
朱熎珞显然不相信,指着李炎肩上的包袱,问:“这里面是什么?”
李炎并不慌乱,回道:“是些衣物,还有药材,掌柜的让我带过去。”
朱熎珞听了,调侃道:“你干脆去医馆干活吧,一会送药,一会找郎中的。”
李炎顺着她的话,说道:“那晚小的生怕找不来郎中,若耽误了郡主的病情,一定会内疚一辈子。现在见郡主气色好了许多,小的打心眼里高兴!”
“你这张嘴,在聚宝斋倒是屈才了。”虽说听惯了下面人的甜言蜜语,但朱熎珞心里仍美滋滋的,不过,也有一丝好奇,“我看你也读过些书,可曾想过考取功名?”
李炎着急,再不找借口离开,很可能又会发生变故,他回道:“不过是些杂书,真正的圣人之学小的哪能读懂。”
朱熎珞伸出手臂,轻挽衣袖,露出手腕上的翡翠手镯,问:“这个你懂吧,我可是听你说过的?”
李炎心里在骂娘,这话题怎么越聊越多,这郡主真是闲的没事干,揪着我一个小人物,问东问那,也不知道是哪想的。
李炎硬着头皮说:“翡翠手镯,我记得在店里跟郡主说过,郡主戴在手上,真的是气宇非凡,唯美大气。”
朱熎珞自己也看了看,说:“你们送了一对,我今天只戴了一只,试试看,确实不错。不过,这翡翠手镯到底产自何处,我在大同从没有见过这样的手镯。”
李炎心里感叹道,这就说来话长了,按理说这不应该是这个时期的产物,更没有流行起来,现在问我,我也不是很清楚啊。
正当李炎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的时候,远处传来了吵闹的声音。三人一同转头望去,只见几匹快马飞速驶来,不远处跟着几列士兵,路上的人群慌乱躲开让路。
李炎觉得熟悉,那么一身飞鱼服,一眼便知,又是王猛王凌兄弟二人,只不过,此时他们倒是显得有些狼狈。
王凌瞧见了郡主,勒住缰绳,喊道:“停!”
几人下马,给郡主行礼,只见他们脸上竟沾满鲜血,衣服也破烂不堪,像是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
王猛慌乱地叫唤:“郡主,不好了,瓦剌鞑子打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