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君恭敬地上前提笔,于薄玉上写道:“青越君彦”。
楚君则一把将毛笔夺来,也不顾越国国君的怒目相对,径自找了个略高于越君的位置,写道:“楚君鸿”。
见签署已毕,一旁的礼官将桌上青色薄玉置于朱漆托盘之上,恭恭敬敬地走下了会盟台。
手持刀笔的工匠早已在台下等候,得到薄玉后,在原有文字之后刻上:“越楚二君曰:‘敢不从命,天子万安。’”的字样。又覆着越楚二君的笔记,将二君的名讳也篆刻其上。
紧接着,一块约二人多高的石碑被数十名士卒用粗绳立起,并将石碑的基底埋入土中,石碑之上刚好留有一方凹槽,形状大小与那薄玉无二。
工匠们用糯米和红泥均匀地涂抹在凹槽之内后,小心地取起那块制备完毕的薄玉,一点一点地嵌入那个凹槽之中。待到那块薄玉完全嵌入之内后,礼官转身向会盟台上高声呼到:“盟碑已筑,礼成!”
会盟台上,二君一将缓缓走下。
夯土筑成的会盟台与坚石制成的石碑将在这里矗立千年乃至万年。
除了有限的几人外,没有人知道周天子与越君付出了多少代价才暂时满足楚人的胃口。
人们只会知道,在圣明的大周天子的干涉下,两个拔剑相向的诸侯化干戈为玉帛,至于和平能维系多久,石碑与会盟台也将见证。
......
会盟台边扎起了一顶顶营帐,无数辆运载酒肉佳肴的辎车从镇南关方向驶来。
周、越、楚三国的士卒之间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仇恨,对垒了一年多,突然说不用打仗厮杀了,自然是欢呼庆幸,毕竟除了少数野心家,没有人喜欢战争。
士卒们簇拥在营帐内,也不管对面的人是哪个国家的军卒,一个个皆开怀畅饮,甚至行起了酒令游戏。这一刻,三支军队仿佛回到了千余年前,周天子与诸侯共讨纣王的那段时期。
而营地的正中央,主帐之内的气氛显然就没有那么融洽了。
主坐之上,文希将军面沉似水,一旁的天子旌节正竖立在他左手边。
《周礼》云:“见其旌节如面见天子本人”,文希将军不善言辞,也不得不代替周天子,尽可能沉默地一遍遍与二国国君敬酒。
右手边的越君倒是一脸和善,客气地饮酒,回礼,其礼节与《周礼》所述无二。
而左手边,位于主宾位的楚君则显得颇为粗鲁且倨傲......
最不能为文希接受的是,楚君依旧顶着旒十二天子形制的冠冕,那十二道旒,随着楚君的动作,每摇晃一次,都仿佛深深地抽了文希一个耳光。
文希深知,此时不是翻脸的时候,大周国常备军二十万,而真正忠于周王室的只有自己手下五万士卒的武威营。
虽然天子诏书可轻易动员百万大军,可当下的政局错综复杂,朝堂之上的腌臜事,文希是心知肚明的,真要动员起来,一支不受节制的百万大军绝对如同洪水猛兽,这是谁也不愿意看到的。
“时机尚未成熟,北方诸事未定,此事应与父亲商议。”文希强按心头怒气,面无表情地请起酒来。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借着酒意,楚君的言行愈发张狂了起来。
“孤!楚子!蛮夷也!”楚君一手举杯,一手扶着地板,歪歪斜斜地坐在宾位上。
文希皱眉,越君疑惑,随从们也面面相觑,不知道楚君突发此言是何用意。
“昔日武王初定天下之时,封我楚人先祖为子男,社稷仅五十里!”楚君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便将空杯置于案上,语气不善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