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种海叫不归海,有一种湖叫不归湖,有一种船叫不归船,有一种人叫不归人。
人常伴遗憾,又无力改变,小的时候白彩他不懂,13岁的他才明白。
白彩他知道他有尸斑,他是尸体,他不承认他不存在,但是人人都说那是病,得治。
“掉壳发灰的墙壁长着蘑菇。”
“旁边的土里长着草。”
“草儿在叫,摇啊摇。”
“跟着风儿吹,吹啊吹。”
“带走的烦恼无处飞。”
一双白净的手拉下窗帘,其人说:“外面怎么还有小孩唱歌的。”
“你糊涂了吧?没按时吃药?”坐在办公椅的那人说。
“白彩,坐下来聊聊吧。”那人穿着一身白,可惜是个白大褂,不然高低是个道士。
“江主任,我什么时候能出院啊。”拉上窗帘的那人说。
江任说:“刚来我办公室就要回去吗?”他从抽屉里拿出一叠报告单。
“白彩,23岁,精神分裂,重度抑郁。”江任念道。
白彩挠了挠那长到脖颈的头发。
“你的病情到现在还未稳定。”
“我很好,江主任。”
“那这是什么。”江任从抽屉里又掏出一叠刀片,上面生着锈。
“要不是护士及时发现,你现在就已经死了,你知道吗?你现在是一具尸体了。”江任吼道。
“我早就是尸体了。”白彩眼中闪过一抹异样。
江任摇着头站了起来,将报告单递给白彩,说:“你现在还不能出院…但你妈妈打电话来了。”
“允不允许出院还得看主治医生,”江任走到窗前,拉开窗帘,“你妈妈还是极力劝说。”
阳光打了进来,照在江任脸庞上:“你可以走了,你妈妈会来接你的。”
白彩转过身去,正准备离开,江任又说:“不过你妈妈跟我约好了,事好了你还会回来接受治疗的。”
白彩没去想,只是径直往前走去。
夏还未走远,刮来的风仍是热热的,一束光打了进来,照亮了埋头行走的白彩,虽气色不佳,但白如纸的脸庞被照得更美了,美如一副做旧的油画。
夏……白彩还记得,这个毁了一切开始的字。
他已经记不清父亲的样貌了,只记得汉湖公园长椅上发抖的小孩,蹲坐在泥坑浑身泥洼的小孩。
人人都说父亲是世界上最伟大的人,在孩子眼里都是如大山般伟岸。白彩在那之前也是这么想的,真的,白彩之前有多么爱他的爸爸。
白彩的父亲,白夏,是一个很热爱书籍的人,按八九十年代来讲,就是一个妥妥的文艺青年,白彩的妈妈,林清秋大概也是因这爱上白夏的吧。
白彩曾在父亲书柜里看到这样一本书,白夏看到了,笑着说,这可不是你现在能看的书。白彩也只好懵懂的点着头,不过白彩确实也看不懂书中所描写的故事,现在也早已记不清内容了,只记得书中的一句话,第一次让你感到痛的人,往往是你最爱的人。
再回忆那天,只觉得漫布空气中的土腥味和十分闷热的天气,那天下着大雨。
十分大的暴雨,那年,我十一岁。
那天,我没带伞,是老师顺道捎我回去的。
因为下雨的缘故,天很暗,白彩住的也是高楼公寓,没有什么阳光,这会楼道仿佛被这天气拉下了电闸,白彩很怕黑,一路上都走得飞快,没过一会儿便到了家门口。
白彩如往常打开了门,被推开的门发出“吱吱”响声,如老旧收音机开始播放的前奏,家里很静,刚刚开门的响声被无限放大,似针刺着白彩的耳朵。
太安静了。往常妈妈都会回家做好饭菜等着白彩回来,有时父亲也会提前回来一起坐桌享用晚餐。太安静了,如死寂一般。
“家里灯也不开……”白彩嘟囔着,随后脱了鞋,穿着袜子正准备踏进来换鞋。
空气是湿润的。
白彩转眼间在黑暗中看到了倒在一旁的妈妈,鞋都还没来得及换,就冲了过去查看情况。
这是白彩从未看到过的妈妈,披头散发,脸上是哭花的妆容,它们奇妙的融在一起,形成一种别样的美感,像那林中走出的野人。她一脸呆滞,仿若那疯子。
白彩长这么大还未看到这样的妈妈,心中满是疑惑和担心,白彩赶忙去扶林清秋:“妈妈,怎么了?”
林清秋不重,但对于一个十一岁的小孩来说,两只手根本撑不起也扶不起一个浑身瘫软的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