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你妹妹害病,损耗钱财……依你这么能吃苦、懂事,就是家里没有长辈,也不会将日子过成这样!”
顾拾本就年幼,又因从小缺食多劳,身形瘦弱异常,缝缝补补的麻布衣上满是灰土和草屑,犹如路边乞儿…
背着个偌大竹筐,哪怕是空的,药筐也像是要压得他直不起来腰,看着就教何婶心疼。
顾拾闻言强笑道:“何婶,说到我们妹妹,幸亏路叔的医术高明,这些年尽用便宜的药材也能维持住病情。”
“最近……最近,我妹妹最近病情好的多了!”
何婶晓得他在说假话,张嘴欲言,却又难言,顿住片刻后才说:“哪有那般容易?要是我家那口子有法可医你妹妹,收学徒就……”
何婶摇摇头,没再说下去,他丈夫不收顾拾当学徒的原因之一,就是无法医治好他妹妹的。
医师极痛,不过有医术在身,却救不得自己亲人,路医师遂不愿意收徒,让顾拾承受此痛…
顾拾也晓得这原因。
路医师五年前为妹妹顾锦诊治时,就说妹妹是先天绝脉,生机会逐渐干涸,注定活不过十四——这是天命,莫说他一个小医生,就是仙人出手,也绝无半点生机!
顾拾虽对路医师尊崇,但这话却不信。
仙人都可以飞天遁地、呼风唤雨,挥手间就可天崩地裂、山河变色,于天地同寿,纵使死人也能救活,怎会治不好病呢?
又再言谢几句、说好三天之后再来送药,何婶还叮嘱道:“顾拾儿,你莫要再带山货来了,留着你和你妹妹吃就是。”
顾拾自觉蒙受何婶夫妇照顾甚多,故此每次来送药材时,常带些山货送于二人,虽不甚么值钱,却也是一片心意,聊表谢意
顾拾笑着说:“何婶,你就放心好了,只是些野果、野菜,我和我妹妹还能缺了这口?”
何婶晓得他要强,就没再说,目送这瘦弱的身躯融入人潮,眼里怜悯的喃喃道:“真是可怜的孩子!”
转而她叹一口气,转身道:“也就苦一年了,等明年、明年就能收你当学徒了!”说罢何婶转头走回医馆。
顾拾沿着青石长街,向城南方向走,愈行街上人愈少,房屋也变得低矮、破旧,就连脚下的青石砖,也被烧砖替代,风一吹,便有沙尘扬起。
待近南城门时,街道两旁房屋都已残破不堪模样,更有乞儿、流氓游窜,与刚刚内城商铺繁华、人尽光鲜体面景象截然不同。
正要出城门,空气中传来浓烈辛香味,顺着香味看去,是路边一支棚小摊,贩卖卤肉食的。
犹豫片刻,顾拾走上前,扫视一眼道:“来……来半斤羊肉!”
这摊主是个三十多岁的汉子,黝黑肤上泛着油光,看见是顾拾,他没说话,只十分不耐烦的拿菜刀剁下一块羊肉,快速切吧切吧一称,足斤足两之后,放在荷叶上一包,递出。
顾拾接过,看向摊上的油饼,想到既然都买羊肉了,又说:“再来两个油饼吧!”说完数出十九文钱,放到桌上。
摊主又递给荷包,顾拾接过,低声谢句后转身离开,从始至终,这摊主一句话都没说。
见顾拾走远,摊主看向桌上那十九文钱,眼底似是惧怕、又似厌恶,手拿荷叶探出、又顿住。
摊主终究还是没碰这铜钱,骂骂咧咧放下荷叶道:“晦气,这肉就当是丢了吧!”
“这钱,看哪个手脚不干净的小贼偷去,好教他倒大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