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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日记(上)

枕着两本日记本,张宽竟是一夜无梦般睡的深沉,也许人离开后真有灵魂,思念至极,就会悄悄地回来陪伴,在看不见的世界里给予最温暖的守候。只是张宽很气自己感应不到那神秘的存在,想要伸手去摸一摸停留在肩膀的空气,或是伸手向前想要抱一抱,却显得幼稚与矫情,电影照不进现实的苍凉,无声的默片唯有留给自己回味,只怕两人之间的距离会慢慢地被时间拉长,最终谁会忘了谁呢?在灿烂的季节重逢时,还能一眼认出彼此吗?

一夜之后,泪腺像是又被封冻了,再也流不出一滴泪了,不能轻易说出的悲伤才是刻骨的刺痛,为什么所有的悲伤都刻意发生在周末呢?是留有一定的时间来疗伤,却又不至于的无限沉溺,然后借由人间烟火气息来冲刷心中的某些郁结,以便有力气背负两人的情结慢慢挪步向前。人去留空,一切都握不住,一切都在动荡不安,要怎么才能填补心中缺失的那一块呢?用余生来偿还够不够?

张宽舍不得翻开日记本,他怕翻到最后一页的戛然而止,不去翻开,似乎就会一直絮絮叨叨地写下去,编织成的故事在张宽脑中飞舞着,仍是与苗文文有关的故事。

周末两天,张宽都未曾出门,需要足够的私密时间与空间独自舔舐伤口,也在大脑靠着想象拼凑她的生活,哀怨缠绵在故事的脚本里,却无处可逃、无处倾诉,失去笑脸的容颜迅速地由心开始枯萎,这么会有这么痴情的傻女人,不惜以命来抗衡命运。

“为什么?为什么不离婚?不为什么不告诉我啊?一直都希望你幸福,却没想到你一直都不幸福,如果我知道你的心,一定带你走,文文,你听见吗?下辈子,你还想遇见我吗?遇见我成了你今生最大的不幸,如果我们不曾认识是不是更幸运呢?”

无人应答,张宽却止不住地对着空气中似有的人在念叨,说给她听,更像是与自己的一场对话疗愈:

“我以为你的婚姻生活很幸福,所以才不敢去打扰,你真傻,你只要敢离婚,我一定娶你,我们错过太多了,错把生活当小说来幻想,最后酿成悲剧收场,可笑啊,这是个难以遇见真爱的年代,我们有幸遇见,却生生的错过了;这是个感情泛滥的世界,变心就像翻书一样迅速,两个对爱情忠贞的人却得不到上天的眷顾。文文,我们究竟错在哪里?为什么不能狠心和自私一些呢?”

“这一次就当你是出远门旅行了,要很久很久以后才回来,终有一天我们会相遇,我在余生的每一天都想你,只是你别忘了我。”

……

欲哭无泪的言辞,再炙热、再质问,也换不回任何的回响,一点一点地把心收紧,不敢去质疑或是有太多的怨恨,真怕自己冲动的去做些蠢事。值得庆幸的是,时间不会停滞在悲伤里,嘀嘀嗒嗒地流动,似乎在努力抚平心中的伤痕。

红颜远去,哭红了双眼,谁是谁的劫?离去或是幸运的,少受人间疾苦;留下追忆往事,望穿秋水般盼着重逢,生命无可留恋,未熬完人间烟火,上天怎能收编?只得阴阳两隔,念你千千遍,在心中受着情字的煎熬。

周一上班,张宽就提了离职,厌倦了被尔虞我诈的世界,想要为自己重新活一次,宁可自己成为反派人物,也不愿再窝囊地被人伤害了。Jodie彻底跌下了神坛,宁可继续厚颜待在这公司,也是因为出去难以找到同等待遇的工作,在哪都受委屈,但没有人会与钱过不去,也不能说人势力利,只是生存本能而已。更不必落井下石,正所谓“做人留一线,他日好相见”,谁知道未来会怎样呢。

“张宽,你走了,我们又惨了哇。”小姜喜欢用微信聊天,低调地无人知晓。

“没事,会有新人来的,现在也好多了啊。”

“比以前好了,还是很怕,心理阴影。”

……

“去哪高就了啊?你早该走了,在这人下面混的也没个意思,早走早解脱。”

……

“我的饭搭子又没了。”

……

之类种种,张宽只是一笑而过,同事同事同在一起是个事,一旦分别也就没事了,所以并不留有多少的情感,一个月的交接时间快如眨眼之间。搁在张宽心里的始终只有那两本笔记本和它的主人,其他的只想匆匆打发。

当结束这份工作的那一刻,张宽迫不及待地回到家,酝酿许久的心像是等着给自己发放奖励似的拿出了珍贵的日记本,一点点地去翻阅,舍不得看、舍不得看,所以这两本日记本翻来覆去足足看了两个月,几乎闭门不出,只沉浸在苗文文的世界里,爱着她的爱,感受着她的感受。

“2016年11月5日,今天有些冷了,未曾感受到喜欢的秋天,似乎就挤进了冬天,昨天决定手写日记,立即买来,从今天起,就将心事交给日记,锁住一切的悲与泪,努力做个不让父母家人操心的人,如果是这样,长大有什么好呢?

……

这是我们分开的第二十七天,都说时间能疗愈一切,耐心地等着吧,只是闭眼是你、睁眼是你,有太多的话想对你说,冬天来了,早已习惯你的怀抱和温暖的大手,要怎么戒掉你呢?你有没有像我一样的想我呢?我似乎有些忘了我们分开的原因,如此就没有怨天尤人的理由,我们逃走好不好?总是忍不住去看你的朋友圈、微博等等各种你曾注册过的软件,可为什么都不更新呢?我想看看你的近况,我想参与你的人生。失恋太痛苦了,早日走出失恋吧,你也加油。”

……

“12月24日,平安夜、平安夜,没有你的日子,平安有什么用呢?倒是希望发生灾难,那我就可以在生命的最后拼尽全力地向你奔赴,讨厌这沉闷而枯燥的日子,没有了你,我的天空似乎也失去了色彩,一眼望到尽头的可悲,矫情吧?可是真的是如此感觉,尤其是最近一直在下雨,心情更是down到了底。

平安夜、圣诞节、新年,你是否找到和你一起过的新人呢?都说男人更容易放下一段感情,我是希望你放下还是放不下呢?放不下的日子真的很痛苦,有我一个人受着就好了,我希望你开心、幸福,只是今年别有人陪了,还是想在你心里停留的时间久一些。明年,答应我,找到属于你的幸福。只是一想到你和她的幸福,还是很伤感,为什么那个人不是我?错过你真的是最错误的决定,可是我没有勇气走向你,真是活该吧,哎。

祝自己、祝远方的你,平平安安、圣诞快乐,新年快乐,每一天都快乐,依然很想你。”

……

“2017年1月27日,今天是个大晴天,也是除夕夜,过了今天,我们就算是分开一年了,去年的除夕夜历历在目,我们白天见了面,晚上又偷偷溜出去,一起数着跨年的倒计时,还有你送我的银戒指。而今年的除夕夜,我在日记里回忆着我们的故事,听说你没有回来,是忘了我,还是有了新故事?努力不去想你和她的故事,却只是莫名的悲伤。

正月初三,家里要给我安排相亲了,其实我真的无所谓对方是怎样的人,因为我的心早已死了,只要对方愿意娶我,没有人反对,就嫁了,你,会反对吗?估计你已经不想听到我的消息了吧,我是你的陌生人,你还是我最放不下的人。也许拯救失恋的最好方式是开始一段新的恋情,已经死了的心还有被拯救的机会吗?

我很怕,既怕忘不掉你,又怕忘了你。”

……

“3月15日,阴雨连绵,今天是我订婚的日子,惊喜吧,意外吧,相亲很顺利,男生叫张峰桥,挺干净的人,见了几面后,就决定订婚了,至少我还是成了张太太,有些自私或不公平,谁又能还我公平呢?大家将就着过吧,都别怨谁了。

……

我已经提交了辞职报告,月底就回到这座小城市了,估计再也逃不出去了,心里一直都不喜欢它,却没有选择的余地,挺好,五一结婚,以后我也成了站在街边边嗑瓜子、边聊八卦的欧吉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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