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敬抽出餐巾纸递给他:“之义,这个世界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事啊,你怎么可能做个完人。既然你想要我说你错在哪里,我接着再讲一件事吧。蓁蓁两个月大的时候,之薇怀孕了,大半夜回来想吃红油抄手。你妈敲门让我起来做,我白天上班,晚上带孩子,真的很累,不想起来,你妈就不停地敲门。你是什么态度还记得吗?”
张之义张了张嘴,不用想他就知道自己是站在妈妈一边了。庄敬笑了笑:“没事儿,都过去那么多年了,我早不在乎了。你当时让我起来给她做,吵到邻居太丢人。你为什么不想想是你妈吵到邻居,不是我。我就起来做了,不是想吃红油抄手吗,你妈平时做饭不让放辣椒,家里根本就没有辣椒之类的东西,半夜一点儿钟,你亲爱的妈妈让我去买。我抱着蓁蓁就回了自己家当时那个一室一厅的小房子,你还记得这事吧。你现在能知道你妈和你妹妹当时真正的意图是什么吗?”
张之义心里一抽:“不就是想吃馄饨吗?还有什么意图?”
庄敬十分豪爽地干了杯中酒,又给自己倒上一杯:“亲爱的,你心里清楚,只是不想承认罢了。之薇怀孕了,你妈和之薇想把我们赶出去,又不能明着说,就用这种方式让我自己走。你得感谢你有个明白爸爸。爸爸掏钱让家庭困难的大表姑帮我们带孩子,解决了这个问题。爸爸告诉我,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让我什么也别在乎,自己把日子过舒心了,别的都不要管,还给了我两万元钱。你知道为什么之薇一次又一次给你要钱我不在乎吗?因为爸爸会翻倍还给我。爸爸说你妈已经把之薇惯坏了,让我多担待。之薇不是没找爸爸骗过钱,但是爸爸一分也不给。这就是你和爸爸之间的差距,懂了吗?”
张之义不想再听了,再也听不下去了,大脑有要涨破的感觉。他想起庄敬说的“兄弟”和“战友”,苦笑着问:“还要不要来一瓶?”庄敬晃了晃酒杯:“随意,看你。心里是不是有点儿难受?何必呢,非要讨论这些。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日子糊弄着过就算了。蓁蓁现在有李自勤宠着疼着,有公公婆婆捧在手心里呵护着,你继续做你的好儿子好哥哥就好了。生活欠下的,老天爷一定会在别处还的,你对我们不疼不爱,别处一定会有的。我就不信,我这么好一个人,老天爷会舍得亏待我。”
最后一句话象一把刀子扎在张之义心上,庆敬提出离婚时的那种感觉又回来了,绝望又心疼,他看着庄敬,心痛地说:“我让你们让着之薇和容非,不是不疼你们,而是认为我们才是一家人。”
庄敬叹息了一声:“之义,我不想让你心里难受,是你非要我说。疼不疼不是说出来的,是做出来的。你事事把之薇和容非放在第一位,不管因为什么事发生争执,都要让着你妈,说疼我们有意义吗?”
“那你要我怎么做?和妈吵架吗?”
“那是你如何做人的问题,和我无关。但凡你心里把我放在第一位,把蓁蓁放在第一位,这些事都不会发生。你妈半夜让我起来做红油抄手,去买辣椒,你心里不会认为你妈做得对吧,你就说一句‘妈你别这样’‘妈你别太过分’,哪怕什么都不要说,保持中立,而不是支持你妈和你妹妹,也不会有后来那些变本加厉的事,之薇和容非一直抢蓁蓁的东西,你心里也不会认为他们做得对,蓁蓁没有说错,你就是一直偏疼他们。我没有说你不疼我们,而是你选择了顺序,把我们排在了你家人的后面而已。”喝了一口酒:“之义,别说什么疼不疼的,没意思,只要有分歧,你事事处处站在你妈你妹妹的立场上,还让我相信你疼我们,你自己信吗?”
张之义伸出手,示意庄敬停止:“不对,不是这样的,没有先后,在我心里,你和蓁蓁最重要。”
庄敬气笑了:“哥们,你能说没有先后这样的话,也算是重大进步,值得庆祝。”
听到“哥们”两个字,张之义觉得一定是酒上头了,晕得厉害。手机又响了,庄敬抢在他之前按下了接听键和外放键,容非嗲嗲的声音传出来:“舅舅,我要去北京参加一项全国性的比赛,妈妈要陪着我一起去,舅舅赞助四万元呗。”不等张之义说话,庄敬温柔地说:“容非,舅舅喝多了,明天再说好吗?刚才我给你姥爷打了电话,说已经把比赛费用给你了啊。”停顿了几秒,容非语调冷淡地说:“谢谢舅妈,再见。”
之薇和容非用事实给张之义上了一课,原来他们对他和?敬是两种态度。看着庄敬脸上幸灾乐祸的表情,张之义头更疼了,他按了按太阳穴:“你是不是知道容非比赛的其它事,都说出来吧。”
“还要听啊,不怕气死。”
“说吧,我要能被你气死,早死几回了。”
“从上初中,之薇就用容非培训和比赛来给你要钱,你也不想想,你见过一回比赛成绩吗?全国天南海北地跑,跑出什么名堂来了?蓁蓁初三时候就看出来这是骗钱的方法之一了,你到现在都不明白,是说你傻呢,还是说你被猪油蒙了心呢?每年都因为辅导班、培训、比赛,各种各样的名目向你妈要几万,向你要几万元,向容非爸爸要几万。容非爸爸早就明白怎么回事了,每次要钱按半数给,夫妻AA制那么多年,也算是有良心了。你是要多少给多少,我都懒得说。这次话说到这里,你要是想给,就告诉我一声,我保证立刻转钱给之薇。你要是不想给,就交给我,保证不让你难做。”
张之义摆摆手,忍住恶心想吐的感觉:“以后家里的事我都不管,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也别问我的意见。”说完站起来,摇了摇头,让自己清醒,闭了闭眼说:“今天就到这里,睡觉吧。希望今天是一场梦,明天醒来一切还是以前的样子。”
躺到床上,闭上眼睛之前,张之义看了一眼慢悠悠换衣服的庄敬,叹息着说:“敬敬,我真的很爱你,很爱很爱你,别离我那么远。”
庄敬看着已经闭上眼睛的张之义,不知道他有没有睡着,同样叹息着说:“要不是知道你真的爱我,很爱很爱我,谁跟你过这乱七八糟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