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纯则是尽量控制住内心激动的情绪。前几日宰相武元衡遇刺首级不见,一些胆小的大臣因此告病不朝,他都未曾落过一滴眼泪。
此时见着李恽,皇宫里最懂事的皇子终于问了自己的身体。
李纯再也忍不住眼泪落掉落了下来。
李纯也声音哽咽道:“能见到你们平安归来。这点苦算什么。若是大唐能回到太宗、玄宗二朝时的盛世。朕甘愿做那体弱多病的太上皇,将江山交到太子手中。你也做一个安乐王爷。”
听到此话李恽抱住父皇李纯失声痛哭。
李纯的父皇顺宗、皇爷德宗皆是为了大唐中兴,操劳过度,最终卧病在床。
贞元二十一年,顺宗、德宗二人皆因日久立坐于桌前,决断着大唐的内忧外患,那年父子二人致死都不曾见上一面。
李纯自己倍感荣幸,他身体此时并无大碍,思念已久的二皇子已来到自己身边。
“延英殿有些闷热。走,随父皇去紫宸殿。”
“嗯!”
父子二人牵手共坐一辆轿辇来到紫宸殿。
···
紫宸殿中,澧王李恽坐在椅子上接过父皇递给来的参本奏折,他拿着那份刘禹锡的《元和十年自朗州至京戏赠看花诸君子》唐诗原稿哀叹了一声。
“玄都观里桃千树,尽是刘郎去后栽。”
递过奏折的李纯依稀记得的背诵这两句。
弄得澧王李恽撇嘴一笑,见到父皇脸色不太好看,李恽又收敛起了笑容。
“还好那日白居易跟韩愈都有事没去。一个带丈母娘看郎中,一个给嫂嫂扫墓。不然这二人也要被刘大诗人弄得外调。刘禹锡若不是裴度惜才在朝堂上劝谏,恐怕去播州路上,一路劳顿,外加水土不服。就要病死在路上。最终裴度改他去了岭南连州。”
李恽也是一声吁叹。还好裴度宽宏大量,不然刘禹锡真会客死他乡。
“刘刺史在朗州任期,体贴百姓。减少税负。儿臣在那边也读过他写的诗篇,诗中都颇带鸿鹄之志。怎么一进京城就?”
李恽望着面色有些阴暗的父皇。李纯手拍桌子,弄得一声响亮。
“就飘了,忘了朝堂上坐着的是不是体弱多病暂用宠臣的德宗,而是朕这位身体健壮、明察秋毫的大唐元和皇帝。”
那日李纯读到这首诗时,他恨不得将刘禹锡拉至面前,亲手鞭策致死。
那一月,李纯正式决定主战与淮西吴元济战场刀兵相见。主和派的老臣被李纯外调缺人。
只为李纯要拿吴元济敲山震虎。
这一首别具一格的嘲讽诗却似嘲讽大唐京师朝堂上的文武大臣不如他刘刺史。
李恽将奏折跟原诗稿还给父皇李纯。
李纯拉开撇了一眼然后丢给小太监,小太监拿起奏折低头退出放回存放奏折的架子上。
“恽儿,知道开始武丞相为何要将他贬去播州嘛?”
李恽想了一下,播州与南诏国接壤。那里曾经也有个偏偶小国。
“播州,夜郎古国。武相是在骂刘刺史夜郎自大。”
李恽眼珠子一转,终于是想到了这个出自太史公之手的典故。
李纯见李恽猜对,微笑的点了点头。
“那不是武元衡个人的意思。是被嘲讽的外放百官的意思。”
李纯闭眼,深吸了一口气,他终于是将这段时间的不愉快找个能懂自己的人说了出来。
“柳宗元不惜仕途敢顶撞武元衡。若不是裴度不拘小节在中间劝和。恐怕这事儿若千年后成为文人的千古笑谈。”
李纯说完噗嗤一笑,李恽也会意的点了点头。
李恽在送刘刺史离开之前,刘刺史还特意跟澧王李恽拍着胸脯子保证要到京师赶出一番伟业。
并表示若是可以,亲自皮甲上阵捉拿叛贼吴元济。
“这满心抱负,一腔热血的大才子,还未施展抱负就折在了一首诗上。”
李恽给了他仰慕的才子一句言简的总结,但是对面的李纯听了却连连摇头。
李纯气愤的补充道:“那也是折在不懂人情世故,不懂收敛才气。当初玄宗皇帝也召见李太白。他也一句诗将大好前程给干没了。前面血淋淋的教训,他刘刺史还往这个坑里踩。怪谁?”
“他那样,一不得志就抖嘲讽这,嘲讽那。我敢留他在京师,除了爱诗词那几位,谁敢与他为伍,他不得处处被人使绊子。”
二人畅谈正酣间,御膳房的太监们将酒菜端上了桌。李恽见父皇如此高兴,也不好打搅他的雅兴。李恽陪着父皇李纯小饮了几杯。
柳州城北外三百里,一辆马车停顿下来。里面的刺史大人奄奄一息,不能说话,他吊着一口气。无论如何,他都要赶到柳州再死。